这是晏凌第二次被萧凤卿背了。
第一次是夜游骊京那晚,漫天皆是触手可及的星子,满街都飘荡着清甜的栀子花香。
他们走在那条静谧无人的长街,时光被他的脚步拖长,世界安然得宛若只剩他们两个。
眼下回想那段记忆,恍如隔世,犹似镜中花。
那个时候,她可以安心地在他背上睡着。
现在,却不行了。
因为她再不愿意把自己的命交到他手里。
男人的身躯依旧健硕挺拔,肩膀宽阔坚实,可骨骼却硬邦邦的,凸起一大块,硌人得紧。
倘若不知萧凤卿金尊玉贵煊赫尊荣的身份,晏凌几乎都要疑心这个人是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她把这想法从脑海挥去,暗道萧凤卿在大楚日理万机,废寝忘食清减些也不奇怪。
从溶洞出去,沿着漂浮枫叶的河流往上攀行,四面皆是滴滴答答的水声,浓重的湿气浸透衣裳,朦胧的雾霭紧贴着河面蔓延。
萧凤卿背着晏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脸颊边有暖暖的气息喷薄,他亦能通过背部的接触描摹出晏凌柔软的身形,轻盈而纤瘦。
她伏在他背上,两人的呼吸悄然相融,再不需要他靠梦境才能博得一星半点的亲近。
萧凤卿缓步前行,胸腔疼得快要裂开,心境却出奇的恬静满足。
明知不可能,他还是生出臆想,如果这条路没有尽头,能一直背着她到天荒地老,就好了。
额头有大颗大颗冷汗滑落,萧凤卿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吐息,强行抑制一股股撕裂般的剧痛,双肩却依旧保持着平直。
晏凌没察觉萧凤卿的异样,她抬眸眺望前方,期待能早点看到破出的那一线天光。
没过多久,晏凌终于远眺到石壁泄露的亮色。
说不清原因,那一瞬间,晏凌突然就松了气。
她真是太想出去了,待在山洞里的一天两夜令她度日如年,时时刻刻都想重见天日。
萧凤卿感受到晏凌飞扬的心绪,眼里的光芒忽明忽灭,仿佛腊月被雪风卷过的残灯。
“晏凌。”
他忽然叫她,嗓音如沙如砾。
晏凌一怔,漫不经心:“嗯?”
萧凤卿深深吸气,脸色苍白,眼中迷离的光影迭乱:“我想告诉你,我绝对不可能放手。”
“这种话,本宫早听腻了。”晏凌嗤笑:“不过还是多谢你救了本宫。”
“你试过被恶诡缠上的滋味吗?”萧凤卿目视前方越来越明亮的光线,兀自喃语:“我就是那只诡,我说过了,我想为你做个人的。”
“你若不在,我做人给谁看呢?”萧凤卿的唇畔挑着笑,晲着洞口外贺兰徵颀长的身影,眸色结了冰:“阿凌,你是我唯一的光。”
“如果恶诡没了光,只能永远待在地狱了,你说他该怎么办呢?”萧凤卿迎上贺兰徵投来的定格在晏凌面上蕴满关切的目光,莞尔:“那就只能拉着所有人下地狱了。”
晏凌一震,莫名心惊肉跳,搞不懂萧凤卿又在发哪门子疯,她低声冷斥:“萧凤卿,本宫警告你别胡来,这不是在你们大楚,你若要想为所欲为,最好拎清点。”
萧凤卿微微偏头,忽而勾唇邪肆一笑。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在晏凌雪白的下颌印上一吻,沙哑的声线轻颤:“你猜,贺兰徵愿不愿意为了你与大楚开战?”
晏凌狠狠愣住,好半天都没从震撼中回神。
她淡静漠然的面容像被冰雪覆盖的青峰,随着春雷初雨逐渐融化,露出峥嵘一角。
“阿姐!”
晏瑶压住眸底沸腾的涩意,疾步跑来。
洞外呼啦啦涌进来一大群人,晏瑶看都没看萧凤卿,高声唤菖蒲:“赶快过来扶阿姐。”
“安阳!”
贺兰徵大步流星地近前,扫了眼萧凤卿,脚步不停往前走两步,打算伸手去接晏凌。
萧凤卿本能地落后半步,可身体一动,他眉头倏然皱得死紧,面庞惨白,大汗淋漓。
晏凌眼中掠过疑惑。
“老七!”沈之沛眼瞳一缩,紧忙上前:“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萧凤卿淡淡摇了摇头,他背着晏凌朝前迈步,哪知还没提起脚跟,身躯一晃,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跪倒下去。
现场惊呼声此起彼伏,除了沈之沛,其他人都来搀扶晏凌,晏凌被众星捧月地簇拥在一边。
贺兰徵半抱住晏凌,语气焦灼:“你受伤没?”
晏凌笑着摇头,却听沈之沛扬声道:“老七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