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动手。”林非献冷道,一个巧力甩开他的手,竟连人也甩推出去两步,这一系列帅气动作叫众人不由发出低呼,上官绾也看得眼都不眨,对林非献的欣赏似乎又高了一个级数。
“你……”江审气得口吃,却又不敢对林非献发怒,便对他身后的唐幼一怒骂:“满嘴胡言!!本来还可怜你死了爹娘,现在看来你就是个小毒妇!再造谣我撕烂你的嘴!!”说完接着转向一脸焦头烂额的孟均,愤慨委屈地弯身拱手:“老爷!这女子无中生有,毁我清誉!我虽然是半截身进了黄泥土的人,但也受不得这种侮辱栽赃!请老爷给奴才做主!”
孟均为难地向自己夫人康氏求救:“夫人,您看这……”
康氏叹了口气,也是一脸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期望儿子说两句,回身找儿子身影:“鹤棠,你怎么看……鹤棠?”却哪儿都找不到人影:“绾儿,鹤棠哪儿去了?”
上官绾想了想,忽然噗嗤一笑,道:“可能出去买糖丸子了,刚才我和他说想吃宋记的糖丸子。”
众人听了有些哭笑不得,可又觉得这很合理,孟鹤棠在他们面前就是这般不按理出牌的人,以他与上官绾的亲密来看,在这么紧要关头突然出去给心上人买好吃的也无可厚非。这些人当中,只有唐幼一脸上闪过一丝狼狈,身体向外挪移,想让自己从上官绾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里挣出来。
上官绾并不知唐幼一的暗暗较劲,搂着唐幼一的动作非常自然,眯眯笑着道:“你们不用找他,他在不在都没关系,我上官绾就可以在今天把案子破了。”
赵开听到她夸这么大的海口,马屁也有点使不动了,尴尬笑道:“上官小姐是掌握了什么铁证吗?”
上官绾胸有成竹地点点头,好巧不巧,她瞥到身旁的林非献嘴角闪过狭促,心里登时有些不高兴,立刻放开唐幼一,上前一步地仰头盯住林非献:“怎么,林捕头不信?”
这林非献对她忽然的欺身挑衅并无过多反应,但也没有怠慢,亦是定定地回看住她。
被他那双炯炯有神,似有引力的眼睛盯着,上官绾心口不禁有些砰砰乱跳,期待着他将会说什么。没想到,他只回以淡淡的:“卑职不敢。”
上官绾显然不满意他这样敷衍的回答,清雅的小脸上涨了怒色,却又不知能骂他什么,最后只能气鼓鼓地瞪他一眼,嘀咕:“本小姐才不信!”说着,就拨开四周围拢的人堆:“来吧,我来给你们看样东西。”
只见她领着大伙来到唐有生夫妇葬身火海的屋子前,向他们指了指卧在地上的焦黑门板:“这是这间屋子的门板,来两个人,把它竖起来。”很快就有两个仆人将门板扶起立在地上。
上官绾接着指引大家:“大伙看,这面有个铁手环,是栓门用的,所以这一面是门的前面。把门转过来,你们看,这上面有一个木栓,显然就是门背后了。而唐有生夫妇被害的证据,就在这门背后。”
众人大惊,争先恐后想要上前一看究竟,却被上官绾毫不客气地挥退:“诸位别着急,听我说,这个门板是铁证,你们这么多人一窝蜂过来,说不定那个凶手会趁乱毁掉证据!”众人听了忙吓得面面相觑,再不敢上前一步。
上官绾满意地蹲到门背前方,在地上捡了根小树杈,点了点门板下方的位置:“我刚才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字,原本嘛,这个字很难被发现,毕竟火把这门烧地很透很薄了,不过,正因把木门烧薄了,所以很轻易就看到了那个字,因为写这个字的人将字刻得非常深,被火一烧,字就呈镂空状态显现了出来。”
说着,上官绾举起小树杈,轻轻地在那块位置捅了捅,果然显出了一个镂空的拳头大小的模糊字体,上官绾再把字的笔画上的碎削灰烬轻轻刮去,那个字便很明显地显现了出来。
江。
众人哗然,无不齐齐怒视脸色如土的江审:“原来真是你!”“没想到你竟这般蛇蝎心肠!”
为防江审逃走,赵开迅速上前揪住江审:“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不是我……不是!!”江审脸一阵青一阵白,平日总是颐指气使,到了这种时候也是吓破了胆,语无伦次地辩解着:“这我没放火烧他们……我、我是看上他们女儿,但我绝没想过要做杀人放火的事!!老爷救救我!我江审真的没干!!”
大家听到他这些话,更是愤慨不已地指骂他心肠歹毒。
就在这时,上官绾站起来朝混乱的人群喊道:“等等!”等众人安静下来,她叹道:“我都还没说完呢,你们就噼里啪啦给人定罪了!到底是不是江总管所为还不一定,毕竟这上面写的只有一个江字,天下姓江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就这么定罪未免草率。”
“难道上官小姐还有其他证据?”赵开疑道。
上官绾点点头:“而且是直指凶手本人的证据……”忽然,她看到人群外面走来一个人,立时高兴地向那边蹦跳挥手:“鹤棠哥!”
大家齐齐回头,便看到背手走来的孟鹤棠,他走得四平八稳,脸上却似没睡醒一样无精打采,待走到上官绾身边的时候,忽然像变戏法一样拎出一沓上面印着“宋记”两字的小食盒:“给,小馋猫。”
众人张圆了嘴,上官绾说的果然没错,他真的特地跑去城里买宋记糖丸子了。
孟均与康氏显然是支持自己儿子特殊对待上官绾,都欣慰地打趣他:“就记得给绾儿买好吃的,爹娘肚子不会饿的吗?”
“师公师奶别气。”上官绾眉开眼笑地接过来:“鹤棠哥其实是买给大家一起吃的。”然后对似累极的孟鹤棠甜甜道:“鹤棠哥,我说的对吗?”
孟鹤棠懒懒嗯一声,然后背手转身看向大家,视线经过角落垂着脑袋望地面的唐幼一时顿了下,又不动声色移开:“如何,破案了?”
上官绾被他一提醒,忙把他往一旁推去:“请鹤棠哥往那边稍稍。”孟鹤棠反应不及,便被她推地直往侧边退去,刚想斥她粗鲁,手臂就毫无防备地撞上了一具他一直试图忽略却总不能成功的小身躯。
这小身躯是如此的小如此的轻,就像棉花一样轻软,被他这么一撞势必要跌倒,于是他本能地返身,迅速伸臂去捞。
在孟鹤棠背手从外面走过来的时候,身在角落的唐幼一就从侧面看到了他藏在背后的那一大沓食盒,并看着他不偏不倚地走到那位焕发着夺目光采的少女身边,然后将食盒轻轻放到她的手中。
没人发觉她垂下脑袋的动作,有多么狼狈。
她沉浸在悲伤里,没想到,一具高大的身躯忽然就迎面将她撞了一下。
这人撞的也不是很大力,还不足以把厚重的她撞倒。她比较气的是自己的倒霉,本来就不开心,还要被人平白无故地推挤。
不想这还没完,他居然还伸出铁一样的长臂,将没有防备的她一把搂了过去。他的胸膛怎么这么硬这么厚啊,直将她撞得七荤八素,不知东南西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更在周三~~~有没有尝出点味道啦?
第11章 凶手(小修)
十二岁的唐幼一虽然满脑子都是少爷,却对男女之事并未开窍,也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姿色,突然被男子这么一搂,也只觉这人手脚不知轻重,将她勒疼了。
她恼着脸抬头去看是谁,并抬手欲将他推开,没想到,映入眼帘的是少爷。
唐幼一怎么也想不到会是他,僵硬地定住不知如何是好。
清俊利落的轮廓,又挺又直的鼻子,红得似果子的嘴唇,都和记忆里一样样……可他的眼睛,哪还是记忆里的明媚澄澈。
它们黑沉地犹如深渊一般,无光无底。
唐幼一望着它们,却没感觉到它们在看着她。
虽然人还他的臂膀里,唐幼一却感觉与他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
“唐姑娘。”耳畔是孟鹤棠凉凉的,漫不经心的声音:“站稳就好撒手了……”接着便是一阵窃窃私语夹杂着看戏嗤笑的声音。
唐幼一懵懂不知地下移视线……她的手什么时候揪住人家衣襟了?!
唐幼一触电般撒手退开,忙不迭低头请罪:“奴婢鲁莽……望少爷饶恕……”
可人家早就不在意地转开了身,打着哈欠在一块石头上歪歪地坐了下来:“绾儿,别磨叽了,快说完了让我回去睡觉。”
原本想要看好戏的大伙看到这,都对孟鹤棠与唐幼一的关系了然于心了。
到底是和他们一样的纨绔子弟,曾经把人家小姑娘当宝贝一样疼,如今有了衿贵的新欢,这上不了台面的货色自然靠边站了。
上官绾也敛回了神色,站回那块门板旁:“刚才我们找到了‘江’字,却不能断定这个字和谁有直接的联系,只能肯定这是张氏死前留下的。”众人认同点头,她又接着道:“但是根据这个字,我们就可以解释刚才提到的第二个不合理的地方:张氏为何不逃生?”上官绾指了指那个镂空透光的字:“因为她根本打不开这个门,所以才会在门背后刻下这个字。”
众人暗暗抽气,都没想到这隐藏的信息。
钟静折扇一敲手心:“还有,她既然能刻下这个字,就说明起火时凶手就在现场。”
上官绾点头:“没错,而且,我敢说……”她的目光往人群扫了一圈:“那个凶手由始至终都在现场,直到有人发现走水才藏起来。”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那要如何找到凶手呢?”康氏精致的眉头紧锁,叹道:“后院奴役姓江的有四人,书院学子里也有几位,总不能一一抓去审问。”
“师奶别担心。”上官绾轻松道:“只需要让他们做一个动作,绾儿就能辨出谁是凶手。”
“一个动作?”
众人讶然看住她,都不敢相信她的话,那江审倒是迫不及待,就盼着给大家证明他的清白。
待孟均将上山书院所有姓江的十二人召集过来,上官绾让这些人一字排开,双手掌心向上地伸出。
只见上官绾犹如走马观花一样,边走边往这些人的掌心上看,每一个手掌,她都只轻扫两眼,不作过多停留,闲庭信步地令人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直到她来到第九个人的手掌前。
此人双手白胖厚实,手指内关节却有成片边缘痕迹整齐的烫伤。这烫伤看起来不是新鲜的,应当有三五天了,像是不小心握到了锅边一样,伤痕呈微弯的弧度。
当上官绾看到这样的手掌时,当即往后一退,朝那人指手喊道:“就是他!”跟在身旁蓄意以待的赵开林非献即上前将那人左右一擒,狠狠扣了下来。
“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不是我!”
众人忙围拢过来看这凶手究竟是什么人,只见那人满身横肉,张着一口乱牙地嚎叫着冤枉:“你们做什么抓我?!师父!救救我!不是我啊!!”
居然是总管江审的徒弟,江添丰。
江审亦是不敢相信的样子,白脸颤手指向江添丰:“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啊添丰?!”
“他掌心的伤痕就是证据!”上官绾走过来:“方才我说了,张氏无法打开门逃生才会刻下字,而那个阻止她逃生的人就站在门后面,死死地拉着这个铁环。”她指向门板前面那个被烧得变形的铁环。
康氏恍然大悟:“为了确保不留活口,所以凶手一定要制造唐夫妇是来不及逃生而死,要杜绝他们逃出来的可能性,便只有死死把他们关在里面。可是我们后院里所有佣人住的房子,门都是只能从里面关,不能从外面锁……所以凶手只能徒手拉着这个铁环……”
“师奶说的没错。”上官绾接着道:“当时屋内火势逐渐变大,虽然隔着门,但是铁环肯定也会逐渐变烫。从张氏在火烧全身的情况下还能刻下字来看,张氏当时求生欲是十分顽强的,张氏有多顽强,凶手就拉了手环多久……”上官绾朝面如土色的江添丰双脚指了指,对赵开林非献道:“门缝下肯定也有火舌飘出,你们检查一下这里,绝对也有烧伤的痕迹。”
赵开拉起江添丰的裤腿,果然一大片刚刚结痂的烧伤痕迹。
一旁一直无声无息的唐幼一,此时再也坚持不住地呜咽捂脸,幸得两个女仆走过去,将虚软欲倒的她扶到一旁安慰。
“你这个混不吝的败家货!”江审大骂着冲过去扇了江添丰一掌:“整日干些偷鸡摸狗的还不算,现在还敢杀人放火了!你叫我怎么向你爹娘交代?!”
江添丰被打得哇一声嚎哭起来:“呜哇不怨我啊!谁让他们女儿长得那么漂亮那么勾人啊……我让他们把女儿嫁给我,我会比师父更疼她,没想到那婆娘居然拿棍揍我!我才……”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审又一巴掌打了过去。
“混账东西!还有脸说出来!我们江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江审咬牙切齿,气地满脸涨红,然后想起什么似的向一旁满脸唏嘘嫌恶的孟均康氏迅速跪了下来。
“老爷,夫人!这个畜生罪恶滔天,我江审代表他的家人发誓,决不容隐包庇,一切听凭府衙大人的审判!除此之外,对唐姑娘造成的伤害,我江审身为师父却让江添丰走上歪路,亦有一定的责任在里面,所以,我愿代替江添丰给唐姑娘做些赔偿。”
众人见他居然这般大义凛然,都有些对他刮目相看。
人群后面,那块石头上半卧半坐,一直置身度外的孟鹤棠,却倏然睁开了半阖的眼睑。
里面的眼瞳澄澈而冷厉。
“我想认唐姑娘作干女儿,跟在我身边干些简单的活儿,生活上面也好多照料,直到她及笄找到婆家为止。”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这个上官绾吗?如果你喜欢她,那就不妙了……
第12章 阴暗扭曲(小修)
显然没人料到江审说的赔偿是这样的赔偿,谁都听见他亲口承认自己看上了人家小姑娘,现在竟敢说要认作干女儿,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孟均正想斥他厚颜无耻,旁边的夫人康氏先一步出了声。
“你确实错在教导无方,今日若不是上官小姐在此,你很难洗脱冤屈。”
康氏边说边转身望向上官绾。
此时的她正像只欢快的小鸟围在孟鹤棠身边,催促着孟鹤棠快给她开糖丸子的包装,没想这一催促,孟鹤棠就把捆盒子的绳子给缠死了,急得赶紧让钟静托住盒底,他则微弯着身凑低头地解绳,那张永远懒散的俊脸,竟难得地透着认真和执着,上官绾也对他忽然的认真有些意外,识相地不再催促,而是踮着脚尖地凑着小脑袋安静地看着,等他将美味甜蜜的点心打开。
没人能忽略这样的一对璧人,看着他们,再硬的心都会融化,感叹这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是对“两小无猜”最好的诠释。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唐幼一。
她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璧人,也没有被他们的两小无猜感动,看着他们精致的装扮,无忧的面孔,再看看自己身上这件因连日与烛火纸钱同处一室而散发的烟尘气味,以及因几日不曾清洁,领口处、头顶上不时涌到鼻间的头油汗味,只觉得胃一阵翻搅,有种想呕吐的冲动。
虽然这个书院,这些人都没有对她做出过分的事,还出头给她枉死的爹娘找到了凶手,但是,她仍是清楚地感受到,他们与她,就是阴与阳的区别关系,永远无法融合汇聚,无法感同身受。
康氏还在对上官绾抒发着赞叹:“正是花容月貌的二七年纪,却拥有这般过人才智,仅半日就破了桩命案,此事会成为崇延城一桩传奇美谈。你江审要垫高枕头想想,怎么报答上官小姐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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