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班头无奈,只得遵从知府大人的命令前去点齐了府衙内的所有衙役,在知府大人的带领下前往捉拿暴民。
吃过一次亏,这次钱班头叫衙役们都带上了木棒、铁索,若是暴民再敢拒捕,至少他们也有还手之力。
这些暴民也许以为连着揍了李同知和众衙役,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那新到任的知府不敢再收税,谁曾想一众衙役浩浩汤汤的杀向胡同,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暴民之前之所以能够占到上风是因为提前有准备且人多势众。但现在他们心中毫无戒备,相互间都是分散的,却是被官府抓到了一个时间差。
象征性的抵抗一番,十几名暴民就被衙役用铁链锁住,压回了县衙。
据钱班头说,其中便有一名小头目。
虽然没有将全部暴民押回县衙,但对谢慎来说这个结果已经足够理想了。
他现在首先要弄明白的是这些暴民是不是单纯为了抗税殴打李同知,这个问题解决了接下来的事情才有意义。
谢慎第一次升堂,自然有些兴奋。
他一拍惊堂木,沉声道:“提王贵等一众暴民!”
知府大人下了命令,衙役们自然立刻照做。
那十几个倒霉蛋便被压上了堂,怒目圆瞪的盯着谢慎。
谢慎心中冷笑,明明是这些暴民理亏,恁的还一副自己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难道在他们眼中,殴打朝廷命官就一点错没有吗?
谢慎还没发话,堂中衙役便上前狠狠踢向这些暴民小腿。
那些暴民立刻膝盖一软,极不情愿的跪倒在地。
谢慎沉声问道:“堂下之人,可是你们聚众抗税,并殴打李同知及衙门公人的?”
他这么问就没打算这些暴民承认。毕竟人都是存有侥幸心理的,在没有绝对的证据前叫他们自己承认还是很有难度的。
谁知那为首暴民王贵冷哼一声道:“便是某带头打的那狗官。”
谢慎微微一愣,旋即道:“放肆!李同知是朝廷命官,岂能容尔等暴民欺侮。”
稍顿了顿,谢慎继续道:“朝廷有春税、秋税。尔等既为大明子民,自当按照大明律交粮,却为何反而殴打督办收税的李同知。”
之前收税这块一直是李同知在管,谢慎来后一时也没有接手,便还是李同知在盯着。谁曾想李同知竟然赶上了这么倒霉的事,被平白无故的痛殴了一顿。
那王贵却是丝毫不退让,冷冷道:“知府大人此言差矣。前不久刚刚地震,房屋损毁严重。加上闹了疫病,父老乡亲们连饭都快吃不上了,拿什么去交粮!”
这下谢慎被噎住了。
是啊,天灾无情,潞安府的百姓确实够惨。这时候逼着他们交粮确实很不近人情。但是大明律法有规定,春税、秋税必须按时收取,即便因为天灾要行减免,也必须由主官奏请朝廷批准。
这一来一回等到朝廷批复,最快也要一个月,却是春粮征收截止日之后了。
大明嘉靖年间曾经在地方试点一条鞭法改革,万历九年由首辅张居正在全国推广。
一条鞭法将实物税改为银钱税,在可操作性上有很大改进。
通常情况下,在面对地方大灾时朝廷都会免税,可旨令没有下达谁也不敢擅自做主。
毕竟粮食这个东西府衙又不能凭空变出来。而如果是征收银钱,便可以用府银先行垫付,如果朝廷免除灾区税赋的旨意下达,就可以将这部分冻结的银钱解冻。
这就是银钱税的优势。
但现在偏偏就是征收实物税,谢慎也是无可奈何。
此时此刻他真切体会到地方父母官的不易。
不光是官府之中,百姓与官府,百姓与缙绅,缙绅与官府之间的错综复杂的纠葛也需要父母官出面协调。
谢慎是想为潞安百姓争取赋税减免的,但矛盾点就在于时间。
“本官自会奏请朝廷减免潞安府的税赋,但在此之前春税还是要征收的。”
谢慎明显觉得自己底气不足,但态度还是要有的,不然官府的威望何在。
那王贵却似找到了谢慎的弱点,一通连珠炮似的的发问,逼得谢慎一时语噎。
奇怪......
那王贵不过是个寻常百姓,却巧舌如簧,满嘴的大道理。
这倒也罢了,但此人句句扣在关键点上,像是提前打好了腹稿,只是在堂上再念出来。
难道这王贵有未卜先知的独门绝技,预料到了官府要问的问题?
这背后该不是有高人在指点吧?
谢慎并不是一个阴谋论者,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产生了此种怀疑。
这个王贵表现的太过完美了,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到无可挑剔。
莫说是个没读过书的寻常百姓,便是换成谢慎这样的状元郎也不一定能够即兴发挥到如此地步。
要知道论嘴上工夫,满朝文武还没有几个人能够比上谢慎。
谢慎觉得不应该仓促结案,便一拍惊堂木道:“来人,把诸人犯收押入牢,择日再审!”
左右衙役立刻上前一步,将跪倒在地的刁民拽起拖下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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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府衙大堂之后,谢慎径直来到李同知办公的衙署。
同知大人自从被暴民一通殴打后,就似霜打的茄子似的很难打起精神来。
正自养伤的李同知见谢知府来了,强自挤出笑容道:“知府大人怎么来了。”
谢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本官刚刚开堂提审了那些殴打李同知的暴民,可对方却咬住灾情二字不放,拒不交税。”
他将详细细节讲给了李孝基,李孝基听后自是恨得牙痒痒。
“知府大人,这些暴民肯定是受人指使,光凭他们怎么可能想出如此滴水不漏的说辞!”
谢慎点了点头道:“本官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手中没有证据,也不好直接定夺,这才会来找李同知商议。”
李孝基接道:“知府大人但讲无妨,只要下官能办的一定不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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