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给我……嘶!”
是真的疼,却不仅仅是皮肉上轻重不一的触感。疼痛是一路蔓延到心底的,开始是剧烈至沸腾,而后便衰弱至酸楚。晏欺死死拧着眉头,硬是没将薛岚因推开半点距离,而在与此同时,也一声不吭地承下了他所有爱恨交织的情绪。
仿佛这就是一向不善言辞的晏欺最为含蓄的一种回应方式。
“我真是……”极端漫长一段时间的噬咬与折磨,薛岚因终于自晏欺颈窝里缓缓抬起了脑袋,双目虽尤是通红焦灼,眼尾弥漫的水光却早已干涸得没了半点踪迹,“真是,恨不能要了你的命了……”
晏欺闭了闭眼睛,无声将他再次拥住。
“那样的话,总比任你死在别人手里……要好很多。”薛岚因微低下头,眼里尽数拂过望不断的寂寞与枯冷。
许久默然,却是听得晏欺淡淡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出声赞同他道:“那确实要好很多。”
好什么好?他居然还敢点头?
薛岚因恼意陡升,也不知是问何方神圣借来的十个胆子,单膝朝前一顶,倏忽一个侧翻轻松骑坐在晏欺腰间,随后俯身下去,精准无误地袭上他紧抿一线的薄唇。
两人互相折磨似的接吻,刚开始时晏欺还下意识里不断避让躲闪,及至薛岚因大手摊开来一把摁住他的后脑,唇齿被迫紧密相贴于一处,温热的呼吸亦是随之交缠融合,争先恐后欲将彼此吞食入腹,自此再无苦痛与分离。
如是良久,晏欺已显然经受不住,反手支起一掌撑在薛岚因胸口,撇过头剧烈喘息道:“够了,你……你是真想看我死吗?”
“噢?师父刚刚不是挺支持的?”薛岚因亦是气息不稳道,“现在这就不行了?”
晏欺一身伤病未愈,方才又强行施用截灵指探了谷鹤白的底细,眼下身心俱疲,早已无力与人争辩,遂只能意态消沉地窝在薛岚因身下,几近有些自暴自弃地叹声说道:“……是,你干脆杀了我也罢。反正……我说什么你都没在听的,纯粹是在白费口舌。”
薛岚因默然垂眸,目不转睛地凝向晏欺略有倦色的面容。
长久以来积蓄的恼怒与曲解,使薛岚因很难控制自己不做出任何过度逾越的行为,即使明知道对方是他最为亲近的师父。可是直觉显而易见地在警示他,如若硬要依此一意孤行下去的话,晏欺必然要同他置气。
再严重一点,甚至还会发生一些他极度不愿见到的事情。
薛岚因深深吸了一口气,逐渐认清自己唯一的怯懦与服软,大概只会在失去晏欺的前提下有所展现。
于是片刻过后,求生欲驱使他从晏欺身上挪了下来,规规矩矩地跪回床沿,俯首弯腰,朝前重重磕下一记响头,毕恭毕敬道:“师父,我错了。”
这一招用来对付吃软不吃硬的人,当真是效用奇佳。
晏欺听罢果然微微起身,勉强抬起半边眼皮,语气稍有松动道:“哪儿错了?”
“……”
薛岚因明显怔住。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磕头谢罪也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纯粹哄师父开心罢了。
晏欺支着额角等了半天,没见他开口,末了,冷笑一声,扯过被褥朝外一抖,侧身直接面向墙壁,不肯理人了。
“我……”薛岚因平生第一次,意识到有口难言是件多么尴尬痛苦的事情。半晌语塞过后,他只能埋身下去,将晏欺连人带被褥一并拨进自己怀里,低眉顺目道:“反正就是……错了,你要打要骂我都认……”
晏欺自他臂弯中漠然仰起头来,眼神极尽嘲讽道:“你方才不还想亲手弄死我的?不弄了?”
薛岚因气势全消,灰头土脸地抬起一手揽在他肩上,局促不安地左右磨蹭道:“你自己说喜欢我,命都给我的……”
晏欺不由分说,扬手就是一巴掌狠落下来,当真是用实了力气,抽在薛岚因那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方,顷刻留下一道鲜明的红痕。
“说你听不懂人话,你是完全没长耳朵,还是真的畜生不如?”晏欺一把将他手掌掀开,赫然而怒道,“离开韶龄酒楼之前,我刻意推赶你去城北备马,也允诺事后定会前来寻你,而你呢?你是有天大的胆子,才会跑回来,上赶着往人谷鹤白手里撞?”
薛岚因急忙辩解道:“我是担心你,才会……”
晏欺凉声打断他道:“你多大点能耐,还有力气瞎为我操心?”
“……好了好了,都怪徒弟不识好歹,误了师父要事。”薛岚因摊开胳膊将人虚虚搂住,通红的手掌紧贴晏欺单薄瘦削的脊背,极力上下拍抚宽慰道,“师父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一回呗?”
言罢,见晏欺尚在气头上一声不吭,薛岚因又拿下巴蹭了一下他的额角道:“师父?”
蹭两下:“或玉?”
蹭三下:“玉儿?”
“行了,别吵。”
晏欺极不耐烦地将他轻轻拂开,好半天过去,方才呼出口气,渐渐平缓下来,放慢语速说道,“我想方设法阻止你与聆台一剑派那帮混账产生半点接触,自然有其一定的原因——你自己心里也该清楚,如若再次回到聆台山上,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什么样的下场?
薛岚因大概能够猜得明白,以莫复丘为首的一众正派人士,表面会借守护活剑的名义将他彻底隔离圈禁,至于事后究竟是死是活,完全取决于他的利用价值还剩余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