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支拧开矿泉水,倒了一小杯,端起来感叹道:“说起来挺高兴,九几年我在丝织总厂保卫科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矿泉水这东西,感觉很高级,心想一定很好喝。”
王燕笑道:“那就买一瓶尝尝啊。”
“那会儿虽然也是两块钱一瓶,可我那会儿的工资低,舍不得买。后来首都的那位分配到厂里,成立经警分队,带着我们整顿厂门口的夜市,保卫科有了小金库,给我们加工资,我就狠心买了一瓶,结果一喝我震惊了,当时一整天心情都不是很好。”
韩昕心想他说的“首都的那位”,应该就是肖支总挂在嘴边的老支队长。
任忠年则哈哈笑道:“是不是发现没味道,感觉上当了?”
“当时真以为上当了,后来问首都的那位,才知道矿泉水就是没味道,没想到现在反而喝上瘾了。”
聊到这些,王燕不禁笑道:“这种事我也经历过。”
高亚丽夹起一筷子凉菜,饶有兴趣地问:“王姐,你也上过这样的当?”
“我没上矿泉水的‘当’,这事说起来有点丢人,到今天我都没跟晓蕾说过。”
“什么事?”
“我不是在良庄生的孩子吗,你们全送了月子礼,首都的那位也送了,他专门去新庵刚开的超市给我买了一箱酸奶。我以前从来没喝过,打开喝了一口,就被我直接扔了!”
“为什么扔?”
“我以前从来没喝过,不知道什么味儿,以为馊了。”
“后来呢?”
“后来让我妈把剩下的全偷偷扔了,不敢让首都那位知道,毕竟是他花大钱买的,也是他的一番心意,哈哈哈,你们说丢不丢人。”
说起当年的事,王燕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高亚丽也笑的前仰后合。
任忠年也回想起跟老领导一起工作的情景,拍着桌子说:“提到牛奶,我也丢过一次人。”
“是吗?”王燕笑问道。
任忠年咧嘴笑道:“我去所里实习的那会儿,不是跟他一起去北河抓过顾新贵吗?押解顾新贵回来的路上,经过长州时,我渴的厉害。
路边的小卖铺没有别的水卖,只有牛奶,首都那位就去帮我买了两袋。我在车上一喝,尼玛没味道,以为上当受骗了,后来才知道那叫纯牛奶,哈哈哈哈,你们说搞不搞笑。”
第374章 把你小子当自己人
晚饭吃得比较早,也吃得很快。
韩昕帮着把单支夫妇送到酒店,驱车回到家,正好跟姜悦一起去接小韩露。
小妈每天晚上泡在舞蹈学校,跟一帮有钱的阔太太跳舞跳的不亦乐乎。
她们现在专攻民族舞,光跳舞的服装就订做了好几身,而且价格不菲。她们不但跳,还拍视频,每天都发抖音,发朋友圈,比跳广场舞不知道高几个档次,根本顾不上即将高考的小韩露。
如果他回来的晚,大韩璐会跟姜悦一起接小韩露的。
但他回来的早,大韩璐不想当电灯泡,借口要追剧没一起来。
二人在学校附近转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找到个车位,刚倒进去停好,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边打电话。
“老公,要不你过去看看是不是张局。”
“就是他,他女儿好像上高二,估计也是来接孩子的。”
“要不要打个招呼?”姜悦解开安全带问。
“遇上了肯定要打个招呼。”
韩昕拿起手机,推门下车。
张宇航正好接完电话,刚回过头,就见韩昕和从右边下车的姜悦正笑看着他,立马迎上来问:“小韩,小悦,你们怎么来这儿?”
“接我妹的,张局,您这是接闺女放学?”
“平时没时间,今天局里不是很忙,就没急着回思岗,借这个机会尽下做父亲的责任。”
张宇航把手机揣进口袋,紧握着他的手,跟小鸟依人般站在他身边的姜悦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姜悦参加工作以来见过那么多领导,就觉得张宇航最平易近人,好奇地问:“张局,你平时住思岗,还是每天来回跑?”
“当然住思岗,来回跑多累啊。”
“这么说您跟嫂子不就两地分居了?”
“我们跟你们不一样,我们都老夫老妻了。”
张宇航哈哈一笑,松开手笑问道:“小韩,你不是跟王局一起吃饭的吗,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韩昕没想到他消息如此灵通,下意识问:“张局,我蹭饭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王局刚才给我打过电话,说正在跟你一起吃饭。”
“原来是王局告诉你的。”
“听说是给安乐市局禁毒支队的单支接风的?”
“嗯。”
“你小子混得可以啊,居然能参加他们老战友聚会的饭局。”
韩昕咧嘴一笑:“不就是一顿饭嘛,他们光顾着忆苦思甜,我连话都插不上,净忙着给他们当服务员了。”
“别生在福中不知福。”
张宇航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他,感慨道:“没去思岗工作之前,我只知道良庄,但对良庄的情况不是很理解。在思岗工作了一段时间,才知道良庄人很团结。”
韩昕下意识问:“团结?”
张宇航微微点点头,想想又笑道:“团结的另一个说法就是排外,也就是说不把你当自己人,他们绝不会喊你去参加他们的饭局。”
“张局,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吗,我没觉得他们有多排外。”
“你这是当局者迷,不过他们这么‘排外’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都是你们老支队长的老战友老部下,不管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特别谨慎,生怕给老领导添麻烦,不想给老领导丢脸。”
“韩打击”这个绰号,大多年轻民警不知道。
姜悦入职前在禁毒大队帮过那么长时间忙,不止一次听蓝豆豆提起过,得知“韩打击”的几位老部下,竟把“大坑货”当自己人,真有那么几分激动,不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张宇航也有那么几分羡慕曾经的部下,拍着他胳膊说:“我没见过单支,但不在一次听局里的老民警提起过,他是最早跟你们老支队长的。”
“比王局和任支还要早?”
“你们老支队长在国企当保卫科长时,单支就是他手下兵。后来企业改制,你们老支队长调到公安局,被安排去良庄当公安特派员,单支就跟着他去了良庄。王局是后来才去的,任支那会儿还没毕业,还是个实习生。”
韩昕反应过来,感叹道:“难怪单支都做上支队长了,任支还是副支队长。”
张宇航摇摇头:“单支进步快,跟资历没什么关系。主要是你们老支队长当年跟新庵公安局联合侦办共和国第一税案,新庵公安局没经侦方面的人才,就把单支挖过去委以重任,从那之后一路高升。”
“张局,你说单支要是留在思岗,现在可能做不上支队长?”
“那会儿我们思岗公安局人才济济,全是你们老支队长培养的,被兄弟县市公安局挖走了好多人,单支是最早被挖走的,但不是进步最快的。有机会去思岗玩玩,我带你去良庄派出所荣誉室看看,就知道良庄派出所走出了多少领导。”
韩昕真没想过攀谁的高枝,但对良庄派出所出来的那些领导,还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先是“程疯子”,然后是“任大傻”,再到今晚一起吃饭的王局和单支夫妇,他们都很低调,也都很平易近人。
甚至连共过事的李政,平时都极少提认识哪些领导。
都说只要在体制内干,个个都想进步。
可从良庄出来的那几位,似乎对能不能进步不是上心,这一点从吃晚饭时的闲聊中就能听出,他们全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对现状很满意。
难道一个人,真能影响身边的一批人?
韩昕正感慨万千,张宇航又笑道:“我觉得程支、任支和王局他们之所以把你当自己人,除了对你比较了解,认为你工作能力确实不错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韩昕追问道:“什么原因?”
“因为你是从部队出来的。”
“这算什么原因,我是从部队出来的,他们又不是,他们都不是军转干部。”
“你知道什么呀!”
“张局,我不太明白……”
张宇航生怕聊过头忘了接孩子,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耐心地解释道:“我们这些在公安系统工作的人,只知道良庄派出所走出了好几位领导和好几位英模,其实良庄走出去的军官更多。”
韩昕糊涂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他们不是良庄人,就是在良庄干过,对良庄有感情,跟大多良庄人一样对像你这种在部队干过的人有天然的好感。再加上‘程疯子’那么器重你,快把你当关门弟子了,当然不会把你当外人。”
“程支对我是挺关心的,去年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什么忙?”姜悦忍不住问。
韩昕意识到说漏嘴了,急忙道:“涉及到案子,需要保密,不能乱说。”
尽管很清楚保密纪律的重要性,但姜悦还是嘟哝道:“不说拉倒,有什么了不起的,整天搞得神神叨叨。”
“小悦,你这就错怪小韩了。”
“张局,我跟他开玩笑呢,您千万别当真的。”
“没生气就好。”
张宇航笑了笑,接着道:“再就是李政,你先是跟李政做过搭档,前段时间又一起执行过任务,关系不错。他们爱屋及乌,所以对你才这么好。”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圈子,韩昕没想到自己竟“出圈”了,稀里糊涂进入了“良庄帮”的圈子。
看着老领导似笑非笑的样子,低声道:“张局,我对现状很满意,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走谁的门路。而且我没什么文化,像我这样的就算到处钻营,也做不上什么领导。”
“话不能这么说,至少多个朋友多条路。”
“我又没想过辞职,更没想过知法犯法以权谋私,不需要多条路,更不需要后路。”
“你小子怎么就不开窍呢,你想想,肖支为什么总是把你们老支队长挂在嘴边,难道他不怕别人笑话,其实他都是为了工作。”
张宇航顿了顿,接着道:“比如异地办案,有你们老支队长那块金子招牌在,异地同行不但会按规定提供协助,而且会很热情很帮忙。有程支、王局他们的关系,甚至都用不着扯虎皮当大旗。”
韩昕笑问道:“程支认识很多人?”
“比看他平时窝在警官培训中心,像个多余的人,有时候甚至讨人厌,但前些年他别提有多风光。每到过年,就被邀请去首都看春晚,公安部的晚会就更不用说了,只要是公安出身的厅领导,谁不知道他。”
“程支这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