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完茶水回来,倚靠在走廊的栏杆上,见台上正唱着一出将军出逃戏,戏台上的戏子不知是男是女,一张粉白脸,身形消瘦;蓝白色戏服,身后插着靠旗,腰佩宝剑,在一方台上来回地奔着,代表着逃命。
白衣将军逃走了,做了个虚晃,把门假装一推,说是进了个破庙,庙里有个少女。这将军在坐将军之前曾是个书生,家中有个表妹,如今又遇见了这少女。
下面的观众喊着,“选这个,选这个,刚才的表妹不行啊。”
李安通心想,这少女较之刚才的表妹要美得多,这白衣将军估计要移情别恋了。她正待要回到赵启秀身边,不知何时一个女子靠在了自己身边,说道,
“你也觉得这男子忘恩负义是不是?表妹脸黑,身子也不够曼妙,性格又轻浮,怎么看都不如第二个女子好。”
“你在和我讲话?”李安通指了指自己。
女子笑道,“不然呢。”她略施粉黛,面容丰美,身材颇为圆润,虽年已四十,风韵犹存。
李安通本不想理会,正待走开,只听得旁边的婢女喊道,“闻卿。”女子就是闻卿?孟无昶的相好,她停住脚步,转过身,女子已经和喊她的丫头离开了。
她随手把茶杯放在花瓶架上,跟了上去。既然遇到了,那就问个清楚吧。
闻卿随着丫头沿着另外一条走廊而去,到了转角,突然停住脚步,进了一个厢房。
又是厢房。她趁机瞄了一眼里面,见她们鬼鬼祟祟的,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又过了一会儿,才见一个男子用扇子遮着脸侧身闪了进去,看身形,竟然是孟无昶。
这个事实,她早就知道了,亲眼看到还是感觉不太一样。既然看到了,也就没有跟踪的必要了,她想退回前厅去,却听见了从房里出来的两个丫头的对话。
其中一个道,“孟老爷最近把那私生子李安通收为义子了?”
“是啊。但是我们闻卿姑娘还是什么名分都没有啊。”
“那怎么能一样。这孩子又不是闻卿姑娘的。”
“说的也是。孟夫人可是宋家人,孟老爷又凡事都以宋家马首是瞻,宋家主母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我可听说孟老爷年轻时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呢,全靠了孟夫人。”
李安通一听,心想孟无昶果然没有骗她。只是她还有一个疑问,孟无昶为什么非要收她为义子呢?会不会跟武大杀郭斌有关?会不会跟爹有关?
虽然听别人谈话不太地道,但想想事关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她像之前那样,想爬上屋檐,从上面探听,刚爬出窗台,她的小腿就被抓住了。
她调转回头,“文叔?做什么?”
赵启秀道,“你干什么?”
李安通拉着他,把他也带了上来,就像带一只小猫,两人蹑手蹑脚地爬到孟无昶的屋檐下,打开一个瓦片,向下看下。
只见闻卿娇软地靠在孟无昶的怀里,男子一伸手,就把她的衣衫褪下,锦帐一带,接下来就是一些云雨之事。
她猛地把瓦片放回去,脸又红了,抬起头见赵启秀也望着自己,忙解释道,“我,我我我,我不是为了看这个。”想不到,她也有结巴的那一天…
她哪里知道孟无昶和闻卿许久没见,刚见面第一件事就做这个。她又加了一句,“你你,你别误会。”
赵启秀久久不说话,只是望着她,心中微起伏,他不是怀疑她,是刚才有那么一刻,月色照在她无暇的脸上,他十分十分十分想亲她…
要不是她抬起头看向自己,只怕是已经把持不住了。真是糟糕。他心中什么东西堵着,有些懊悔,差点该说你别误会的是他。
里面仍是传来女子娇喘,男子嘶吼的声音,耳鬓厮磨,依依不舍,所幸时间不是很长。李安通道,“这事,都那么短吗?”
赵启秀嗯了一声,春宫图和**,他还是涉猎过的,“还行吧。看人的。”他抬头,望着一轮满月,喃喃道,“十六岁,居然是和你过的。”
他刚才的确有点意乱情迷,可是向远望去,素月分辉,远处是被夜色笼罩的古城,欲望又消了一些,只觉得心中胀着一种温暖。
李安通道,“生辰快乐。三郎。有什么愿望吗?”
赵启秀道,“有。”
李安通勾眉,“什么愿望?”她本以为赵启秀会说自己没有,因为这人看起来有些无欲无求。
“希望我的家人平平安安。”
李安通噗嗤笑出声,“同道中人啊。我也是这个愿望,看来我们也算是没追求的人了。”
赵启秀苦笑道,“可是我连这个也做不到。”
李安通嗯了一声,“一起努力吧。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赵启秀道,“你过来,是对孟无昶还有怀疑是不是?你还真是不死心。”
李安通顿了顿道,“是啊。我不相信他。他收我为义子,我还是觉得他别有用心。甚至爹,我也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我。
“我刚才听他的丫鬟说孟无昶对宋家人是言听计从的,你知道,宋家人是很恨我的。这不能不让我怀疑。
“还有当时在大鱼村,到底发生了什么。武大杀郭管家我也觉得很是疑惑,他跟我爹有仇,为什么杀郭管家?这些事情都跟爹有关系,我想保全他,其余的我想不了那么多。”
她把自己的困惑,一股脑地告诉赵启秀,她觉得他应该会懂,毕竟他看起来让人安心。
他的身上有一种气质,仿佛只要依靠他,一切都不会有问题。故而之前她才会把自己的身世都告诉他。
赵启秀道,“原来你想了那么多。你既然想要去追查,就追查下去吧。”她和他一样,都是性格倔强的人。
之前大哥赵启演也劝他,让他不要再追查,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可是他也是没听,而且很快地就查到了真相。
两人正说着,下面窸窸窣窣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孟无昶和闻卿醒了。
他们登时不再说话,揭开一个瓦片,屏息地向下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