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任无为和云潋回到了冲霄宗,在翠石峰待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掌门传去了。
任无为是个直性子,无须掌门多说,倒豆子似的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个分明。
旁听的扶乙真君问了几个细节:“放出迷心花的人,和当初柳叶城的可是同一个?”
“我估摸着是。”任无为道。
扶乙真君心中便有了思量,又问:“素微的伤情如何?”
一提起这件事,任无为顿时来了精神,狠狠吹嘘了一番自己的徒弟,末了又点评归元门:“他们的诚意倒是没话说,慕天光也的确出色,算得上是良缘一桩。”
当然,说是这么说,但他这个做师父的心情真的很纠结,一会儿是“我徒弟找男人的眼光就是不错”的欣慰,一会儿又是“妈蛋白菜就要被猪拱了”的糟心,摇摇摆摆,深深感受到了老父亲的痛苦。
而掌门和扶乙真君不像他那么直肠子,几乎瞬间就理解了归元门的算盘,这是打算和他们抢人呢!
掌门面上不显,笑着打趣了几句,等任无为一走,马上就皱起了眉头:“扶乙师兄,你怎么看?”
“归元门的眼睛倒是尖。”扶乙真君因着任无为的缘故,对殷渺渺十分关注,“慕天光确实是归元门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不算辱没了,只是……”
掌门面露征询之意:“怎么?”
扶乙真君道:“我本是看好素微接掌凌虚阁的。”
掌门不禁“咦”了声:“我以为你看好的是连华。”连华便是白逸深,他在磨剑峰做了多年大师兄,积威甚重,在门派内亦有不小的声名,入了凌虚阁以后,很快战败了前人,坐稳了自己的位置。
“连华虽是稳重,却机变不足,少了几分灵敏。”扶乙真君缓缓道,“其他的几个,性子不是太跳脱就是太孤僻,担当不起这番职责,唯有素微,筑基时虽实力不显,可手段老辣,行事果决,又能顾全大局,堪当重任。”
掌门沉吟不语,他对殷渺渺印象不深,难以判断,但见归元门肯下死力气,甚至不惜用慕天光结缘来拉拢,便知扶乙真君所言不虚。
“最要紧的一点,是她心有仁念,中洲五城与她无甚干系,却肯怜悯凡间百姓,实属难得。”扶乙真君对殷渺渺的看好,正是来源于当初中洲五城的约定,执掌一派,固然要果断狠绝,可是也要心存仁善,方能长久。
掌门道:“然她外出历练,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回门派。”
“一两百年的功夫算不了什么,也能叫她多长些经验,提一提修为。”扶乙真君捻须而笑,“等她什么时候回门派,我们该施的恩泽便不能少。”
“就照你说得做。”掌门应允了,“不过,她是否有资格接任凌虚阁,还要等我考校一二才行。”
“这是自然。”
两人相视而笑。
山峰外,云海风起波涌,浩浩荡荡。
故事即将翻开崭新的一页。
*
本卷完
第267章
冬洲的三月, 下了小半年的雪冻得严严实实, 推开窗户望出去, 满是晶莹剔透的冰川。
相应的,天也就愈发冷了。
殷渺渺不怎么适应北洲的寒冬, 又有心好好养伤,免得落了病根,且难得不需要费神管事, 干脆就给自己放了个长假,天天躲在屋里消遣。
和她不同,冬季是慕天光练剑的好时候,往年的这个时候,他必然是要闭个小关的。不过, 今年有恋人陪在身边, 自是有所不同, 待天色暗透了, 他便收了剑,自己的屋也不回,径直往殷渺渺的客院里去了。
北风呼啸, 飒飒冰寒, 她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明明结界就能挡风雪, 还要点个炭盆做装点。
慕天光虽然觉得没有必要, 但除了修炼一事会提上两句之外, 是绝不会多说一句的, 横竖修士各有各的喜好,算不得什么。
今儿过去也是一样,炭盆烧得暖暖的,里头煨了两个红薯和一把栗子,散了满屋子的甜香,而她坐在榻上,慢条斯理地往手上抹着什么东西,见他进来了,眉眼就带上了笑:“来了?”
“在做什么?”慕天光坐到她身边。
“抹蔻丹。”殷渺渺说放假不是瞎说,每日不是看看游记话本,就是搞搞美容护肤,怎么轻松惬意怎么来,“哪个好看?”
修真界的蔻丹其实早就不是用蔻丹草做的了,什么奇花都有,加了黏黏的果汁液,抹在指甲上多年不褪色,颜色也多种多样,一溜儿排在水晶盒子里,从浅到深,共有四十来个色号。
慕天光:“……”
殷渺渺也不为难他:“喜欢清淡的,还是浓烟的?”
“淡的。”
这就能去掉一半。
又问,“粉的,还是橘的?”
他指了粉色的那排。
殷渺渺懂了,随手挑了个清淡的裸粉色,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抹起来,闲闲道:“你们北洲什么时候转暖啊?”
“再过一个月吧。”慕天光问,“怎么了?”
“等天转暖,我就要开始恢复修炼了。”她背靠在他肩头,散落的头发扫过他的面颊,“到时候可就没这样的清闲了。”
慕天光道:“你已经躲了半年的懒。”言下之意就是,修炼是应该的。
“怎么,这半年你没享着好处?”殷渺渺扭头看着他,似笑非笑,“我不养病,能叫你夜夜索求,昨儿晚上是谁搂着我不肯撒手呢。”
慕天光抿了抿唇角:“两回事。”
她斜睨着他:“是吗?那我明日就要修炼,今晚上老老实实睡觉如何?”
“好。”他一口答应。
这般痛快,实在很难让人放过戏弄他的机会,蔻丹涂完就干,殷渺渺忍不住去摸他的脸:“真的?”
他避开她的手,平静地说:“自然。”
再亲他一下:“确定?”
慕天光真打定了主意做什么事,是决计不会叫任何人任何事动摇的:“确定。”
殷渺渺逗了他好一会儿,手都伸进亵衣里了,他也就是颤了颤眼睫,再不复当年被调戏时的窘迫,惹得她好生失望:“算你狠。”
“渺渺。”慕天光唤了声,烟灰色的眼眸认真地注视着她,“等你伤好了,与我一道去历练可好?”
殷渺渺好气又好笑,戳着他的胸膛:“居然学会用美人计了,长进了。”
“好么?”他坚持。
“好好好,我不和你去历练,难不成在你们归元门养老?傻。”
慕天光微微笑了笑:“那我们休息吧。”
殷渺渺不言,支颐瞧着他,半晌,忽而一笑:“我是不是没和你说过我的心法?”
他回想了下,颔首道:“是未提过,怎了?”
“我的心法,”她的唇贴在他的耳廓上,朝他吹气,“叫风、月、录。”
慕天光愣住了。
“你以为,我这半年真的就闲着玩呢?”舌尖舔上耳垂,随之被双唇含住吸吮,青葱般的玉指刮过喉结,她轻声笑,“傻子,我哪天不在修炼。”
他:“……”
她笑盈盈地趴在他的肩头,哄他:“所以,求求你帮我修炼好不好?”
没有谁能挨得住恋人的软语哀求,哪怕是哄人的话,慕天光抬起眼眸看了她许久,只好认输:“好。”
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殷渺渺不紧不慢地喝了药,终于准备开始收服焚灵之火了。
红莲凝现在她的手心,先将地火收回丹田,只留蓝色的焚灵火在莲花内徐徐燃烧,细细分辨,它竟然不是一个整体,而似一朵绣球花,光焰是由无数个细碎的火蕊簇拥起来的。
也因着如此,它没有地火清晰的意识,传达出来的信息分散破碎,全然辨认不清楚。不过殷渺渺不会因此而小觑它,依旧用红莲制住,一个个打出手诀,开始了炼化。
焚灵之火在红莲内待了许久,早就熟悉了她的气息,又无反抗意识,十分顺从地被她炼化成功,变作了她的所有物。
入驻丹田的刹那,地火传来一道意识:“这是什么?”
殷渺渺想了想:“你的同伴。”
“和他一样?”它指的是沉睡的莲生。
“不是,它和你一样。”
地火感受了下,认真地回复:“它和我一样,也不一样。”
殷渺渺怕它们不容,忙问:“讨厌它吗?”
“讨厌是什么?”
“就是想让它离得远远的。”
“没有感觉。”
地火和焚灵之火做了邻居,不觉得有什么不同,自顾自燃烧着,而焚灵之火汇聚在一起,好若花朵一般绽放,也安安静静,分毫不犯,亦不知是忌惮还是无所谓。
殷渺渺自然高兴它们和和气气的,放心地研究起焚灵之火的力量来。
一番试验后,她终于搞懂了“阴”火和“阳”火的区别。地火是阳火,同世界上所有常见的火焰一样,燃烧释放能量,故而可以用它产生的火灵气修炼,可是焚灵火不同,它不“热”而“冷”,是因为它吸收能量。
阳火对付敌人,是硬刚,以绝对的力量碾压,而阴火的原理是吸取敌人的能量,不拘是灵力魔力抑或是其他,一口气吞进,没了能量,万事万物皆会溃散,届时它再把化为己有的力量一放,不费一兵一卒,敌人灰飞烟灭。
焚灵之火乃是阴火的一种,特别擅长汲取神魂之力,看似光焰微弱,实则威力强大,能重创灵魂。因着这重缘故,焚灵火虽珍贵,于人却十分鸡肋,不能一口气炼为己用,极有可能伤及自身,所以绝刹真君虽得之,亦只能交给骨奴使用。
可是殷渺渺不同,有了红莲这个仙器,就可以轻易控制住焚灵火的力量,且能与地火一阴一阳互补,堪称如虎添翼。
修炼百年,殷渺渺头一次感受到了“机缘”两个字的意义,能得到焚灵火,乾坤镜就没白去,别说是躺上半年,就算是三年都值了。
*
彻底收服了焚灵火以后,殷渺渺就把“复健”提上了日程表。养了半年,修为是不会倒退,灵力也通过打坐稳步积攒,可是对于法术的掌控程度却是必然下降了。
她有心理准备,从一个个小法术开始,重新调整自己的状态,找回原本施法的手感。
此非一日之功,待北洲春暖花开的时候,她也才刚刚温习完法术,重拾落英掌法,找慕天光对练去了。
基本被完虐。
他客观点评:“修炼如水行舟,不进则退,你退步了。”
“我知道。”殷渺渺吹掉了手上的冰屑,笑道,“再来就是了。”
武学一道,必须几十年乃至几百年如一日训练,任无为已是元婴修为,仍旧雷打不动天天练剑。她却不能这么心无旁骛地做一件事,总是会为其他事分神,法术一道更适合她。
武艺么,就只能随缘了,退步了就再练,踏踏实实下苦功,总是能回到原来的水平,乃至更进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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