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星终于承受不住舒遥剑气和言语双重夹击,先行溃败。
崩溃到明明舒遥未出手打破幻境,已然积极主动地给他跳转到下一个幻境里,只盼能封住舒遥口就好的地步。
它成功了。
肃风萧萧卷过浸润鲜血的潮湿泥土,泥土之上是塌了半边,满地残砖碎瓦,不见昔日高耸华丽的楼宇建筑。
舒遥在风里沉默下来。
他听见七杀一字一顿立下心血誓,决心莫大,字字如山。
说这一辈子不碰魔种,不入孤煞,违则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舒遥缓缓停了扬手欲劈雷的手。
倘若他在幻境中劈的这一下有用,舒遥一定不会吝啬剑下雷霆。
可惜幻境外时间过了将近两百年,苦果早酿,一切无法倒转。
舒遥有点兴味索然。
紫微星像是贴心地读出他的意兴阑珊似的,立马就给了舒遥一个大的惊喜。
证杀裹着一身漆黑袍子,把面目遮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枯瘦如干尸,出现了七杀面前。
舒遥一惊。
七杀也是一惊,他七杀朝斗随时可脱鞘而出,杀意弥漫:“你是证杀?”
证杀说话,嗓音嘶哑似石子摩擦,桀桀然道:“是我。”
七杀朝斗滑出鞘外的剑光映亮七杀面目。
他森然道:“你与贪狼有血海深仇,此时此刻出现在我面前,是以为我不会为了贪狼杀你,还是以为我杀不了你?”
“哪怕几十年来在下避身世外,也晓得七杀朝斗剑威名,不敢托大。”
证杀不咸不淡应道。
他的喜怒哀惧像是同他身上的血肉一起被剥夺,无波无澜得叫人心中一紧,“在下此来,当然是有不得不见的理由,譬如说阁下的师门中人。”
七杀眼瞳一缩,握剑的手却缓了。
证杀没有骗七杀。
七杀嫡亲的师父,师兄弟姐妹确实存活于世。
托庇于魔种,入了孤煞一道苟活也是活。
证杀对七杀抖得握不住剑的手,微微颤动的嘴唇和眼中深切得悲怮似是熟视无睹,只沙哑怪笑道:
“世人愚昧,所说的魔种是最普通,最不稀奇的那一种。”
渐渐上狂热的色彩攀上他的眼睛,衬着他干枯面容如僵尸,活像是漆黑夜里森森跳动的两团鬼火:
“真正的魔种,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给人第二条命。我有幸得到的,即是这样一颗魔种,而令宗门,想要炼制而出的,亦是此类魔种。令师门几位有幸以身试之,方能在一场浩劫中存活下来。”
“可惜令师门炼制而出的,比至我所得到自上古流传下来的,难免有所缺憾。同样是死过一次的人,令师门诸位,也不如我多矣。”
舒遥冷眼旁观。
一百多年前的七杀为人如何,舒遥最清楚。
表面看着俨然是个冷酷魔修,实则内心爱操心得很——
也重情义。
七杀抖了半天,仍是没能对已然失去大半神智,面容呆滞如死的同门下手,甚至好生安顿,隔三差五时不时探望。
哪怕他们炼制魔种,身入孤煞。
哪怕他们形如活死人,行将就木。
舒遥没有招手劈雷,也没继续用言语伤害紫微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