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将军沉默片刻:“乡音易改,身世难却。”
“阙将军这是在说我,还是说你自己?为何都已在我面前了,却不敢告诉我名讳,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燕思空故意激他,“莫非阙将军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阙将军嗤笑一声:“我单名一个‘忘’字,遗忘的忘,至于面目,确实丑陋可怖,不便示人。”
“阙忘……”燕思空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阙是个并不常见的姓,他甚至从未与阙姓之人有过交际,他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之于燕大人,大约是个不愿相见的人,燕大人之于我,却是个非见不可的人。”
燕思空突然劈手袭向阙忘的面具,阙忘毫无防备,着实愣了一下,他速度极快,隔空一挡,燕思空的另一只手也袭了上来,俩人在相隔不过一身的距离里迅速过了三招,最险的时候燕思空的指尖已经勾到了面具的边沿,又被阙忘一把擒住,阙忘猛然起身一带,将燕思空的手臂反拧到了背后,压在了地上。
面具摇晃,眼看就要掉下来,阙忘忙用另一只手扶正了。
由于俩人动作太大,那茶盘已经被碰翻,酒菜撒了一地。
阙忘胸膛起伏,显然是生气了,他擒着燕思空的手悄然发力,燕思空发出一阵痛哼。
阙忘愤然松开了他:“你果然叫人一刻也不能松懈!”
燕思空抚着酸痛的胳膊:“你既然非见我不可,那到底还在隐瞒什么?”
“待狼王允许了,我自会让你知道我是谁。”阙忘冷道,“只怕你到时候反而不想知道了。”
燕思空眯起眼睛:“故弄玄虚,算什么英雄好汉。”他看了一眼茶盘,“再给我送些吃的来。”
阙忘怒道:“饿着吧。”说完拂袖而去。
阙忘走后,燕思空一脚将茶盘踹飞了出去,喉咙里发出一阵低吼,如今的处境之下,他情绪本已极为烦躁,那姓阙的还来戏弄他……他早晚要看看,这个阙忘到底是什么人,跟他有何过节!
此处靠近西北,昼夜气候迥异,初秋时节,有日头的时候十分凉爽,但夜幕降临后就寒意刺骨。燕思空裹紧了衣服,双臂环抱着自己,蜷缩在稻草堆上瑟瑟发抖,饥饿和疲倦侵袭,他却心烦意乱,难以入睡,因为不知明日等待他的是什么。
他期待快些见到封野,至少他要向封野解释清楚,当年封家军擅闯山海猎场,跟他没有丝毫关系,可他又害怕见到封野,他怕封野不会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那冰冷的、陌生的眼神,比这寒夜还要令他煎熬。
——
再睁开眼睛,已是天明,燕思空不记得自己何时睡着了,只是蜷缩一夜,浑身酸痛不已,头脑还有些发晕,肚子更是饿得直叫,他伸手探了探额头,有些烫,莫非是受寒发热了?
燕思空撑起了身,在帐内值守的还是昨天的小卒,他见燕思空醒了,就从一旁端来一个碗,放到了燕思空脚边:“吃吧。”
燕思空低头看了一眼,只是一碗冰凉的稀粥,再无别的,他看着一旁被他踢翻的茶盘,肉菜洒落在地,无人收拾,他有些后悔,好歹昨天应该吃顿饱饭的。
他小时候流落街头,知道挨饿的滋味儿有多可怕,肚子一饿,就会回忆起那些不堪回首的种种,所以平日无论多忙,从不让自己饿着,如今真是难受了。
他端起碗,把那稀粥喝光了,聊胜于无。
吃完了,燕思空又打量起那小卒:“你昨天吃上酒了?”一开口,他愣了一下,声音沙哑,喉咙干痛,看来是真的病了。
小卒也瞄了他一眼,但是没有说话,显然是昨夜被阙忘训斥后,不敢再搭理燕思空了。
燕思空动了动酸麻的手脚:“那阙忘为何一直戴着面具,难道太丑了不敢见人?”
小卒不说话。
“也是,连你们狼王都不敢来见我,何况他麾下的一条狗。”
“你休得胡说八道。”小卒忍不住骂道,“狼王想见你就见你,不想见你就不见你。”
“那他何时见我。”
“……不知道。”小卒干脆转过了身去,不再看燕思空。
燕思空疲倦地歪倒在稻草堆上,连眼皮子都懒得再睁开。
也不知等了多久,有人在拽他,他猛然睁开眼睛,此时已是夜晚,借着昏暗的灯火,他看到来者是两个侍卫,他们将他从地上拖了起来,绑在了刑架之上。
燕思空心中一片寒凉,封野要对他……用刑?
他没有挣扎,也没力气挣扎,他只觉得身体忽冷忽热,难受极了。
他被十字形绑好了,守卫全都撤了,包括门外值岗的,他盯着军帐的门,心跳逐渐急促起来。
过了半晌,一个高大的身影如期出现了,燕思空双瞳收缩,深深地看着封野。
封野伸手放下了军帐的帘门,慢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