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李端觊觎她的事被顾曦发现,顾曦恨她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两人同样都是李家的媳妇,她还顶着个贞节守寡的头衔,李家还指望着她挣个贞节牌坊回来,顾曦都能亲手杀了她。
再后来,大约是知道李端不可能放弃她,只要郁棠还在李家,李端就有可能做出惊天丑闻来,影响到李端的仕途不说,甚至还会影响到顾曦两个儿子的名声,顾曦就开始怂恿着李端让郁棠离开李家,这样一来,郁棠的娘家又不得力,李端就能收郁棠为外室。
李端因而对顾曦刮目相看,夫妻俩的关系也因此前所未有地亲密起来。
而顾曦,没有办法对付同为妯娌的郁棠,却能对付身为李端外室的郁棠。
前世的郁棠,在知道了顾曦的打算之后,对顾曦曾经暗中帮助过她而产生的那些感激之情、因李端觊觎她而产生的那些不自在统统都消失殆尽了。
她甚至怀疑,她大伯父和大堂兄的死会不会也与顾曦的这个主意有关。
在她想要离开李家去调查大伯父和大堂兄死因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利用顾曦帮了她一把。
可以说,郁棠是这个世上最了解顾曦的人之一。
爱则爱到尘埃里去。
恨则恨到骨子里去。
前世,顾曦先出手对付了她,这一世,她决定先出手对付顾曦。
当然,什么事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就看人怎么选择了。
也许,她先行出手,于顾曦也是一次机会。
郁棠淡淡地笑。
郁远看得胆战心惊。
他怎么觉得自己的妹妹笑得像要去做坏事的样子,有些不怀好意?
“你,你要干什么?”他急切地道,“你可别乱来啊!要不然我不仅不会带你去杭州城,还会把这件事告诉叔父。”
郁远毫无威慑力地威胁着郁棠。
郁棠呵呵地笑。
她的这个傻哥哥,总是这样偏心地庇护着她。
“我知道。”郁棠笑眯眯地道,“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只是想把李家做的那些事都告诉顾家的人,让顾小姐知道李端是个怎样的人。”
郁远听罢顿时如释重负,道:“对啊!那李端不是什么好人。若是顾家知道了李家做的那些事,肯定会退婚的。你这样也算是帮了顾小姐一把。”他说完,犹豫道,“要不等过了年再去?”
郁棠一愣,随后不悦地道:“他们李家掳我的时候怎么就不管我们家是不是要祭祖呢?我们凭什么管他们顾家要不要过年?”
“好吧!”郁远道。
郁棠冷哼。
若是顾、李两家能这样就把亲退了,未尝不是顾曦的幸运,可怕就怕顾家并不觉得这是件大事。
但以她对顾曦的了解,顾曦知道李端做了些什么事之后,肯定会瞧不起李家,瞧不起李端的。
特别是李家用了这么多的手段最终却以失败告终。
那顾曦嫁过来,还会因为爱慕着自己的丈夫而处处忍让、礼待林氏吗?
郁棠很想知道。
“那你陪不陪我去杭州城?”她拉着郁远的衣袖道,“你要是陪我去杭州城,我就给阿嫂做朵粉红色并蒂莲的绢花,保证她戴出去没有一个比她漂亮的。”
郁远立刻就心动了。
他想了想,道:“能不能在那并蒂莲上歇对蝴蝶。”
郁远是见过郁棠做的绢花的,那些虫鸟尤其精美别致,是别家都没有的。
“啧啧啧,”郁棠喜欢这样的郁远,有所追求,有所爱,但她还是忍不住打趣哥哥,“阿嫂还没有进门呢,你就开始欺负妹妹。你知不知道,那些虫啊鸟啊的最花功夫,等闲的绢花最多也就一、两天的功夫就能做好,可若是点缀了虫鸟,就得四、五天。你就不怕我眼睛花了吗?”
“我,我没这意思!”郁远大窘,又不愿意放弃让郁棠帮相小姐做个更好看的绢花,只好道,“好妹妹,等你成亲的时候,我让你阿嫂帮你做鞋袜。”
“我成亲的时候才不做鞋袜呢!”郁棠得意地道,“我让阿爹直接到成衣铺子里去定做。”
郁远没了办法,急得团团转。
郁棠哈哈大笑,道:“那你陪不陪我去杭州?”
“去,去,去。”郁远立刻道。
“那你想个咱们去杭州的借口。”郁棠继续奴役郁远。
看郁远的样子,等他结婚了,他肯定是对老婆孩子最亲,她是指使不动了,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就不能随便放过他。
郁远立马答应了。
郁棠这才满意地和郁远回到燃了银霜炭大火盆的厅堂内。
不知道是为了报复李家,还是惦记着安抚相小姐用的绢花,郁远很快就想好了带郁棠去杭州城的借口——郁家的漆器铺子重新开业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得去杭州城看看别人家的漆器铺子里都卖的是些什么样子的货,带了郁棠去则是由她帮着看看那些漆器上都雕的是些什么图样,最好是能回来再描个图给师傅们看看。明年开春也好知道做些什么漆器放在铺子里卖。
“阿棠她能行吗?”郁文怀疑道,“她画个画眉像山雀似的,你就不怕她把图样画成四不像?”
郁棠气得不想说话。
郁远则笑道:“可阿棠聪明啊!要是只是想去描个图样,我还不如带铺子里的师傅呢!”
“那倒也是。”郁文听着又得意起来,吩咐郁棠道,“你可得看仔细了,别让你阿兄回来后没办法在你大伯父面前交差啊!”
“您就放心好了,”郁棠大言不惭地道,“等我和阿兄回来,明年保证让铺子里卖的货大变样。”
郁文和郁博压根不相信,只当郁棠是在说大话,却也同意了郁远带郁棠去杭州城看看的事,陈氏还悄悄地给了郁棠二两银子,让她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就买点回来,还道:“要是没有喜欢的也别乱买,等到明年开春了,我和你大伯母还会去趟杭州城,到时候再给你买点穿的戴的也不迟。”
郁棠开开心心地应了。
坐船那天郁棠又穿了件油绿色粗布素面褙子,梳着丫髻,拢着衣袖挽了个青色的粗布印花包袱,包了同色的粗布头巾,和郁远去了杭州城。
路上郁远怕她吹了风,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去向船家讨了热水给郁棠灌了个汤婆子塞到怀里,悄声问她:“你准备怎么给顾家报信?”
别人的事郁棠可能说不清楚,顾曦的事她可太了解了。
为了不让郁远担心,郁棠悄声道:“我早就打听清楚了。那顾小姐有个乳娘,从前是顾太太的陪嫁丫鬟,对顾小姐再忠心不过了。她有个儿子在顾家武林门那里一个卖绸缎的铺子里当小伙计,每隔半个月,顾小姐的乳娘就会想办法出府去看看这个儿子。到时候我们去碰碰那个乳娘,装做无意地把李家的事告诉那个乳娘。乳娘听了流言蜚语,肯定是要去打听的。我寻思着过了这些日子,临安城的这些事也应该传到杭州城里去了。”
郁远连连称好,道:“若是顾家因此能和李家退了亲就最好不过了。”
郁棠没有回话,而是转移了话题,道:“这次我们还是住在如意客栈吗?”
如意客栈离武林门有点远,但老板、老板娘都很熟,前面还是裴家的当铺,佟大掌柜的弟弟在那儿当大掌柜,想想就觉得亲切。
郁远估计也是这么想的,道:“你不是说还要买点做头花的材料吗?那边离得近一点。”
郁棠就抱怨道:“阿兄,你以后要学得机灵点。谁家的并蒂莲上落的是蝴蝶。蝴蝶翩跹,却成双成对,转眼即逝。要落,也落的是蜻蜓。以后你要是不懂这些,就问阿嫂,别自己拿主意。这次我们去了杭州城,我好好帮你找找,做几滴露珠落在并蒂莲上,那才好看呢!”
郁远嘿嘿地笑。
很快船到码头,他们买了点吃的,去了御河街如意客栈。
第九十六章 自卑
老板和老板娘都还记得郁棠。
他们不仅热情地招待郁棠兄妹住店,还专程给郁棠挑了个僻静的客房,亲自打了热水给她梳洗。
郁棠自然是谢了又谢。
老板娘低下头让她看自己发间的绢花:“上次你来的时候送给我的。大家都说好看。戴出来一次被夸一次。”
郁棠抿了嘴笑,就又请了老板娘陪她去逛卖头花配件的小巷。
她准备这次多做几朵头花,等到她阿兄和相小姐回门的时候,能拿回相家显摆。
郁远知道后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去武林门那儿打听消息,正愁不知道怎样安排郁棠。
“那你小心点。”他叮嘱妹妹,“买完了东西就回来,我晚上不在客栈里用晚膳,已经跟老板交待过了。到时候老板娘会把晚膳端到你屋里的,若是你用了晚膳我还没有回来,记得把房间门窗关紧了,早点睡,有什么事我明天再跟你说。”
郁棠还是第一次托哥哥做这样的事,不免有些担心他露了马脚被顾家的人盯上,或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拉了他的衣袖关心地道:“你万事都要小心点。打不打听得到消息好说,最要紧是要平平安安的。你也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次我们不行,下次再想其他的法子就是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想活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呢?”郁远听着哭笑不得,道,“让你少看些话本、少去听戏,你当耳边风。你少想些有的没的。你以为我去做什么啊?给你打听顾小姐乳娘的消息固然重要,最要紧的是我们家铺子里的生意。去武林门,也是去找姚三儿的,顺带着才是去帮你打听消息。”
自从上次来杭州城和姚三儿联系上之后,郁远就和他走动起来。前些日子他还请人带了年节礼给姚三儿。他们家铺子开业,姚三儿也请人带了贺礼到临安。
这样就好!
郁棠嘻嘻地笑,道:“那阿兄早去早回。记得给我带镇北城家的卤猪头。”
“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吃什么卤猪头?!”郁远无情地道,“要给你带,也是带桂花糕、芡实粉、窝丝糖。”说完,怕郁棠还缠着他让他买这买那的,他一心软,又会像从前那样什么都答应了,他索性朝着郁棠挥了挥手,说了声“我走了,你自己小心”,就头也不回地出了客栈。
郁棠气得腮帮子鼓鼓得,却也没办法,只好和老板娘去了隔壁卖头饰的小巷子,然后看到有卖栗子糕的,她买了二斤,托客栈的小伙计送去给佟二掌柜,并让那小伙计带话:“上次来杭州城多谢佟掌柜照顾,原本想从家里带点土仪过来的,结果都没有杭州城里卖的好吃。就干脆在隔壁巷子买了些糕点。东西平常,不成敬意。还请佟掌柜多多包涵。等哥哥回来了,再专程去拜访佟掌柜。”
她被裴宴教训之后,回去后好好地跟着郁文学了学礼节。知道这个时候想去拜访人,人不能直接去,而是要提前送个名帖或是差人送个果点什么的,先和人打过招呼了,约定了时间再去,这才叫有礼有节。而且还吸取了给裴宴送礼的经验教训,拿出诚意来,实话实说。
佟二掌柜接到糕点果然很高兴,因郁棠是以郁远的名义送的糕点,佟二掌柜让小伙计回话也是带给郁远的,说是明天晚上在铺子的后院设宴,请郁远过去喝一盅。
郁棠做主代郁远应了,又让那伙计帮着买了几坛上好的金华酒,等郁远回来。
郁远赶在宵禁前回来的。
他喝了酒,脸通红通红的,两眼有些发直,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的。
郁棠没办法,想着等得了舆图拍卖的钱,得给郁远买个贴身的小厮才行,他们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郁远从前跟着的小厮说是服侍郁远的,实际上多半的时候是在服侍他大伯父。而且郁远马上要成亲了,相小姐虽说是在农庄长大的,但不差钱,到时候身边恐怕也有好几个服侍的,她不能让她大堂兄太寒酸了。
念头一起,就有点止不住。
她塞几个铜钱请客栈的小伙计帮着照顾郁远梳洗,自己则去找老板娘,想请她帮着介绍个相熟的靠谱的牙婆准备给郁远买个贴身的小厮。
老板娘颇为意外,笑道:“哎哟,你们家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像郁家这样的人家,身边服侍的通常都分得不是那么清楚。这次要专程给郁远买人,要不是家里发了财,肯定不会如此大方的。
郁棠无意多说,笑道:“我阿兄快要成亲了,总不能身边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
“那倒是。”老板娘笑着一口应下,去忙着给郁棠寻人暂且不说。郁远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头疼得想撞墙,端了早餐进来的郁棠可没个好脸色给他。
“活该!”郁棠道,“谁让你喝那么多的。身边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要是摔到哪里了看你怎么办?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好好地!”
郁远不好意思地笑,讨好她道:“阿棠,我昨天帮你打听清楚了。要是顾家那边没有什么要紧的事,顾小姐的乳娘明天就应该会去铺子里看她儿子。说起来这件事也挺巧的,姚三儿的铺子就在顾家铺子的后面,姚三儿不仅和顾小姐乳娘的儿子认识,和他们家铺子的几个掌柜也都认识。据他说,他们家那个三掌柜就是个嘴碎的,特别喜欢说东说西,因为这,他们大掌柜对他很不满意。他心里也清楚,想趁着和顾家还有点香火情,就想找个小点的铺子当大掌柜。听说我是从临安城来的,想在杭州城开铺子,他对我特别地热情。我今天喝多了,就是因为他在酒席上一直劝酒来着。”
很少有掌柜会换东家的,若是换了东家,没有旧东家的推荐信,新东家也不敢用这个人的。
郁棠听说这个三掌柜嘴碎就有点不太喜欢,道:“要是你来杭州城开铺子,你会用这个人吗?”
“不会!”郁远也不喜欢嘴碎的人。
</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