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若是押对了宝,能跟着最后的赢家赢回一大笔钱财,这都不算什么,主要是能赢个面子。
赌桌旁的少爷们都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有人争抢着说:我先来,两千两押那美人儿赢!
马公子迟疑片刻,说:那裴郁离虽掌着最多的余款,可行事毫无章法,输赢全凭运气,兄台确定把宝压在他的身上?
那人一顿,随即笑开了,道:你可别唬我,说他全凭运气?我看他是全凭心情。怕不是你自己想押他吧!
马公子摇了摇头,转而又问那徐公子,说:徐兄,你如何啊?还押他吗?
徐公子自打那次被裴郁离一顿操作给气着了之后,押注的兴致都淡了许多。
此时听到马公子问他话,反倒更来了气,说:我押他作甚?一看就知那周家一号胜率更稳,更保险!
马公子拿着折扇捂住嘴,偷笑道:那你就押那周家一号呗。
赌桌边的人押谁可都是要上报给二楼,再由高台侍女宣读出来的。
秦昭的脸色就在听到反反复复的周家一号周家十九号周家一号周家十九号中越来越黑。
没有一个人押秦家挂头,他这排面可丢大发了。
周元巳屁股长刺,眼睛也长刺,在座位上挪来挪去,目光始终不敢正对着秦昭。
这可是秦太师的独子,拉拢不着也就不说了,还要把人彻底给得罪了。
周元巳上这纸醉金迷的游船,耽误这足足四个月的功夫,可不是来弄巧成拙的!
他扭着腰去看一楼的局面,心思兜兜转转,想着究竟还能如何挽救。
战必赢若是靠谱也就算了,若是不靠谱,他定是要让战必赢,还有那姓裴的!尤其是那姓裴的!定要让他们尝尝苦果!
什么东西?也敢坏他周家的计划!
周元巳急得头发都掉了不少,满心的焦灼和气愤,暂时还想不到更深一层的东西。
比如裴郁离的目的究竟是整他还是整秦昭?比如这船上为何刚好有个姓寇的天鲲管事?又比如,为何天鲲帮这十年来独独不接周家的生意?
这些东西连起来,其实能让他轻易便联想到答案。
只可惜,此时此刻他只是担心功亏一篑,分不出心思考虑这些。
剩余的挂头们手上的余款差距过大,计较每局的筹码多少已经没有意义。
一局定命,群赌中,失便失了全部的钱财。
最终的赌局,这就开始了。
第一场,赌点局。
群赌中的赌点局又被称作大话局,每人的骰盅里有五个骰子,通过报点的方式引导对手掀你的盅。若是你报出的点数比实际的点数要大又或是相等,对手便输。
裴郁离玩这种局时不需要依靠你拉我扯的心思斗争,他的手就是稳赢的保证。
啪啪几下,骰盅落定,挂头们各自掀盅看了看自己的结果。
赌徒在叫点时总是谨慎,只有裴郁离似乎不往心里去,自顾自地靠在椅背上,轻描淡写地说:没人报的话我就先报,一个五。
战必赢随即接上:两个五。
秦家八号也接:三个五。
叫到这里,一般的赌徒就要十分小心了。
秦家其余的赌徒不敢接,裴郁离抬眼看了他们一圈,说:四个五。
战必赢面色僵硬,迟疑着用手点了点桌面。
这样的表现并不具备单纯的意义,准确来说,是混淆视听的惯用做法。
可能有人胸有成竹,但偏要表现的很紧张;也可能他确实是惧怕出局,是真的紧张;还有一种可能,他心里紧张,偏要用这种方式掩盖自己的紧张,反其道而行之。
赌徒们的心拎在嗓子眼,各有判断。
战必赢又眯了眯眼睛,慢慢道:五个五。
五个五,敢叫到这种程度,究竟是真有把握,还是纯粹的虎,谁也不知道。
但这时候已经没有再叫点的余地了,只能选择开不开战必赢的盅。
裴郁离了解战必赢的实力,自然不可能开。
但是秦家挂头们心里好歹还是抖了抖。
叫点五个五。
也就是说,战必赢的骰盅里至少也得真的是五个五,或者再大的点数,才可以赢。
这个几率是非常小的。
即便如此,秦家挂头们依旧不敢贸然行事。
战必赢看了看裴郁离,心头一声冷笑,又将视线转回去,说:没人揭吗?
若是叫到最后没人揭盅,叫点的人可以自由选择,择人拼点,又或是再来一轮。
此轮择人,战必赢不可能选裴郁离,那就只能从秦家几个挂头里选。
一群碍事的废物,还保个屁!
战必赢当即心里蹿火,指着面前的秦家六十三号便道:就你了,开吧。
六十三号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一只手死死押住骰盅,竟一动不动了。
他太害怕了,害怕自己出局,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别他娘的扛着了!战必赢不耐地露出了北方方音,催促一旁的小厮,道:还不快点!
小厮也不知道区区一个挂头拽什么拽,不过还是上前,扯开了六十三号的手,打开了骰盅。
五、四、四、三、六,共二十二点。
点数不算小,可也不算大。
二楼,始终扭着腰观战的周元巳牙齿都要咬碎了。
花钱让战必赢保秦家挂头保秦家挂头,他倒好,自己往下踹!!
战必赢也揭开盅。
五、四、四、六、六,共二十五点。
即便是方才有人冒险揭盅,他也赢了。
六十三号抖得怎么也控制不住,刚想喊叫出声,就被几个小厮连拖带拽地给拖走了。
秦家六十三号挂头出局,场中剩余:六人。
一楼的搏戏还在继续,二楼的周元巳终于想出了个可能能让秦昭开心的法子。
他终于将身子扭回去,对着面无表情的秦昭呵呵干笑了两声,道:秦兄想不想玩点更刺激的?
秦昭端起酒杯饮了一口,从嗓子眼儿里嗯了一声,给了周元巳这个面子。
仓库里的恶犬歇了几日未上场,都为这最终局准备着呢。周元巳稍稍往前俯身,对着身旁伺候的侍女们招手问道,那些犬都喂了吗?
侍女答道:为着终局的精彩,饿了有两日了。
秦昭还不知所云,抬着眼皮,没什么耐性地听着。
秦兄也知道,我家那十九号挂头是自请进来的,有如此实力也实在超出了意料。周元巳干脆把话点个半透,叫秦昭相信裴郁离的狂妄行径与他周元巳没有半分关系。
走狗局咱们也看了许多日了,没什么新鲜的,不如这样...周元巳顿了顿,看秦昭似乎起了些兴趣,才放心道:总以胖鸡做饵有什么意思?活人做饵,岂不有趣?
作者有话要说: 猜测大家并不喜欢看这种配角很多且赌来赌去的剧情线,我也很担心这几章太平淡太冗杂,所以尽力在赌局情节上加快了节奏,也减省了一些东西,终于快结束了呼呼呼~~
赌点的游戏规则我就不另外介绍啦,为了服务剧情,我对于一些搏戏规则做出了轻微改动,大家不要care。
下章开始,大概也许不出意外的话,剧情会回归到裴裴和寇翊身上。
就酱!!看文愉快,谢谢支持~
第50章 愈发荒唐
第三个下场的秦家挂头被几个小厮拖着又是闹又是打又是鬼喊鬼叫的动静,同着下层畜生们的喘息声一同穿入船舱众人的耳朵里。
挂头下场,恶犬登场了。
高台侍女宣布场间仅剩下四名挂头的时候,所有人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四名挂头,秦家两名,周家两名。
从人数上来看是对峙的情况,可从实力上来看,分明是碾压。
场中局面已然分明,最终的胜负只会在周家的两个挂头里择一而出。
裴郁离向着下层的阶梯口望去,恶犬们的喘息声越来越近。
看来是斗鸡还是走狗容不得他们自己选,主家们已经做好了决定。
仅确认一次,高台侍女依着贵客们的意思问道,在场挂头可有自请出局的?
听到这话,裴郁离抬眼看了看二楼。
都到了这份儿上了,问这问题显然不是发了什么善心,搞不好是要作什么妖。
秦家二十六号战战兢兢地抬起双手,问道:主动出局...会有什么下场?
秦昭的脸色又黑了黑。
怎么领了这么些没用的东西?尽给他秦家丢人!
字面上的意思,出局而已。侍女答道。
秦家二十六号咬住嘴唇僵在了原地。
他身边的三十五号伸手扒拉他一下,语气里带着无措:别啊!你...你出局了,我、我我怎么办啊?
原本是对手的两个人竟在此刻成为了对方的依靠,看来是被裴郁离和战必赢吓坏了。
确实很滑稽。
秦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扯过身边一个小厮咬着牙道:让、他、出。
小厮接到少爷的意思,忙不迭地跑去传话。
片刻后,高台侍女竟直接道:秦家二十六号,自请出局,场间...
哎!二十六号一惊,连忙喊出声,我我我还要考虑考虑!
场间剩余挂头三人,赌局继续。高台侍女不做理睬,继续道。
走狗局一般都是四人局,当然三人也不是不能玩,可...显然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二十六号彻底愣住了。
他只是犹豫间询问下利弊,并不是真要自请出局。
退一万步说,不退出还有一丝丝渺茫的希望,退出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还要被提前关进底下那仓库里,陷入漫长的等待,等待着贵人们要如何拿他们这群失败者取乐。
这可太煎熬了。
二十六号随便想想腿都要软,对自己多嘴的行为后悔不已,却迟迟没有小厮来拖他下场。
走狗局那边剩余的十几条大狗混成一堆,粗重的呼吸声拉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小厮在高台侍女耳边说了些什么,裴郁离观察到那侍女神情变了变。
紧接着,她说:船上没有多余的肉鸡,接下来的走狗局以挂头为饵。
船舱中有许多人低低惊呼了一声。
恶犬撕碎肉鸡的场景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浮现,那种血了哗啦的场面,如今...要用在活人身上?
这个活人...能是谁?
二十六号脑子一麻,嘭地跪倒在地上,已经有小厮们向着这边而来。
饶命!饶命!!那二十六号打着磕绊地往旁边跑,吓得整张脸通红,几乎是立刻就冒出了满头的汗,舌头打结地哭喊着,我不出局我不出局!我继续赌!公子们饶命啊啊啊啊
没人理睬他的绝望,小厮们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将他拎起来,向着斗狗场而去。
但凡是这艘船上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折磨人的花招千奇百怪,血腥的场面也多了去了,反正挂头都不是人,处理他们就同处理鸡狗是一样的。
前面砍手砍脚挖耳挖眼的时候,也没见一个人发过怂,顶多也就是面前的美食不那么香了而已。
这样的热闹,大部分的人喜闻乐见。
裴郁离无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牙齿,喉咙里隐隐泛出一丝血腥味儿,他察觉出对面的战必赢正在看他。
看什么看?裴郁离低声道,杀鸡给猴看,谁是那只猴子,你还不知道吗?
战必赢嗤笑了一声。
他是最清楚周元巳此行目的的人,他怎会不知。
四位主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赢便最好,输也不是输不起。
可秦家这次着实是输得有些难看,这就显得周家特别不会做人处事。
因此这以人为饵的损招多半就是周元巳提出来的,折磨折磨周家这两个不知好歹没眼力见儿的挂头,好向秦昭去表诚意:没管好我家挂头是我的错,但不识相的是挂头们,真不是我!
替人教训自家挂头,这是唯一的弥补方法。
杀鸡儆猴,猴子,就是裴郁离和战必赢。
可怜那无辜的五十三号挂头吓得面无血色,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事已至此,他只能近乎崩溃地跟着人向走狗场去。
二十六号被五花大绑,捆在跑道尽头的铁栏杆上,嘴巴被一团拳头大的破布塞得严严实实。
牵狗小厮用着同情的目光瞥了瞥来参局的三人,说:请择犬。
这就是杀人。
恶犬脱开链条狂奔而出的那一刻,三个挂头的手上就背了杀人债,洗都洗不清。
远处的寇翊从椅子上起身,面沉如水地盯着场间看。
他知道裴郁离不会惧怕,可沾上这样的血腥债,会脏了手。
这时候只要裴郁离给他一个抗拒的眼神,他会毫不犹豫地阻止这场闹剧。
可惜裴郁离没有。
裴郁离甚至回过了头,高声对着二楼雕花长桌旁的贵人们说道:塞着嘴做什么?你们不想听他叫出声吗?
四位公子大概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同时愣了愣。
裴郁离继续道:人越到绝境,叫喊声越是撕心裂肺,各位公子不喜欢吗?就让他扯着嗓子喊,你们敢不敢听?
这问话的姿态里哪有一丝下对上、挂头对贵人的恭敬?少爷们甚至连他是真的提议还是暗含讥讽都听不分明。
周元巳草木皆兵,生怕姓裴的又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开罪了秦昭。
未想他还没做反应,倒是秦昭先哼笑一声,道:把那挂头嘴里的破布扔了。
小厮们立刻听命去做,二十六号凄惨的尖叫声猛地从场中爆发,绕着船舱回荡了一圈又一圈。
裴郁离提了提嘴角,眼尾慢慢染上了浓烈的猩红。
舱口处的寇翊握紧了拳头。
舱尾处的熊家兄弟互相对视一眼,各自捂着胳膊,难掩眼中的恨意。可也同时在想,姓裴的染了什么疯病?怎么一天比一天疯?
走狗局开场了。
好戏就在眼前,船舱内此刻静得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