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安一时不察,被周成锐这句话搞得嘴角一抽,差点笑出声来,还好及时忍住了。
“没有,我没紧张。”因为忍着笑,所以莫长安的声音闷闷的。
“没有就行。”周成锐看出了莫长安的窘状,也没再继续打趣他。“这篇作文是你在考场上现场写的,还是之前就写好了的?”
举办了三届作文大赛,周成锐对里边的圈圈套套门清。不过考生能压到题是他们的本事,而且把作文背了下来,算不得作弊。
“之前老师押了好些题,让我们写好之后她帮我们修改。”
“你是自己写的吗?”周成锐问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问题,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有看什么参考书吗?”
莫长安知道他想问什么,无非是他写作文有没有人帮忙而已,他开始跟周成锐讲起他家的情况。
“我父亲还醒着的时候跟我说过,我们家虽然不是改革开放之后富起来的第一批,但是也能算是富起来的第二批。我们家开了个服装厂,带着我们村的人一起富了起来。”
“我家的厂子还好,对环境的污染不算大,那些开造纸厂、化肥厂的,一开始没什么变化。村里的劳动力都去厂子里干活去了,留下老人守着自己的地舍不得走。”
“我们村旁边有一条河,大家平时浇地用水都去那取。后来有一天,河里的水喝死人了。”
周成锐一怔,没打断莫长安的话。
莫长安并没有在说谎,而是在叙述他小时候无比深刻的记忆。
莫家村的经济是被莫父带起来的,莫父开建了第一家厂子,闻到香味的有点钱的村民们都跟过来寻求经验。
莫建国无数次在家里叹息,要是他当初没有把村子开在村里多好,那个无辜的小孩就不会喝了被污染的河水死掉了。
李琴只能用他们开的是服装厂,起码没有造成污染,而他们也将莫家村带得富裕了起来来安慰他。
莫家一家子的糟心事,自从莫建国开厂子之后,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找了过来。最后莫建国干脆把厂子卖给了想接手的村民,然后带着卖掉厂子的钱来N市重新开了一家厂子。
这次只有他的兄弟姐妹三个跟了过来,比起老家那边好了太多。可惜养了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在他出车祸需要钱的时候,他的亲姊妹一分钱都舍不得拿出来借给李琴。
最后还是厂子里的人看不过去集体给了凑五万。
“事情被压下去了,因为工业改革让国家经济飞速增长。那时候我还小,记忆模模糊糊的,只知道上边来了个领导,跟村民们说了一堆,最后赔了钱,那小孩的父母就没再说话。”
“你说的这种现象,在这边……很多吗?”周成锐问道。
周成锐并不是北省本省人,像冯浩那样直接从本省提拔起来的副省长是很少见的。他是先在西部比较穷的省干了几年,才被调到了这里。
北省看着在全国是经济大省、文化大省,但是在暗中的问题却很严重。官商勾结,上传下不达,地方官员阳奉阴违。他才四十九岁,还是个有干劲的年轻人,所以上边让他过来解决这边的问题。
他初来驾到,人生地不熟的,所以先花了时间去拢自己的班子。不然改革的时候被人釜底抽薪,那才是让人看了笑话。
“据我所知,这种现象并不少见。就像西北省煤矿经常死人一样,我们这边只是善后和补偿金给得都比较高。百姓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都被压下去了。”
“好了,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吧。今天我们的聊天就不要告诉别人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好吗?”周成锐完全以和小朋友说话的语气跟莫长安说。
“好的,我知道了。”莫长安一时语塞,他又不是真的小朋友。
就算他现在年龄还不算大,但是这种语气完全是跟两三岁的小屁孩讲话的语气好么?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省长不让他把这件事说出去,既然他这么说了,那这么做总没错的。
没错,周成锐并不信任冯浩,因为冯浩不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短短一年,他人手也不足,所以完全没办法看出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他来之前就想过跟莫长安讨论这个问题,所以就想办法把冯浩支开了。现在的北省,被经济突飞猛涨画出的大饼拍晕了,无数人都将眼球黏在了这上面。
周成锐不是没想过去微服私访,但是之前上边放出了风声,要整顿某些不规范的企业。
对于国家来说这是害群之马,但是对于百姓来说,这可是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命根子。所以这段时间百姓们风声鹤唳,不提起工厂还好,一提起跟工厂、跟死人有关的事就会翻脸。
不然他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莫长安这里来。
莫长安跟周成锐礼貌道别,刚出办公室门,就被校长拉近了隔壁的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莫长安同学,基于你在这次中小学生作文大赛上表现得非常优异,我校也为你准备了一份奖金,请你再接再励,在下半年的国家级作文大赛上大放光彩!”
“这一份是市里给你的奖金,我代你领了回来,一并交给你,信封都是没有拆过的,你回去可以慢慢看。如果你平时学习时间空闲的话,我校是支持学生去参加各种文学相关奖项的……”
莫长安先是收了两个大红包,再被校长的一阵马屁拍懵了,不知道怎么就将在初二上学期即将举行的国家级作文大赛上拿奖的事一口答应了下来。
等他被校长忽悠出门,站在走廊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答应了什么事。
摸了摸手中新获得的两个信封,并不比先前在颁奖典礼那得的那个薄,心情一下子就美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