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抬爱,但是师爷责任重大,小人真不认为能担当得了。况且,小人现在已经入了籍,如要做大人的师爷……怕是日后会有人以此为由攻讦大人。”
胡大人哈哈大笑起来:“我这个从七品的芝麻官,大县的县丞品级都要高过我,谁闲的没事来攻讦我啊。”
“大人心中自有丘壑,咱们这个小破县都让大人经营得如此繁荣,一朝脱困,大人比飞腾九天。”卢斯也有一瞬间的心动,但他知道,这年头的师爷不是那么好当的。
尤其,这位老爷让他当的大概是刑名师爷吧?那就更坑了。让他偶尔客串一把名侦探可以,毕竟这年头的作案手段十分匮乏,人口流动也远远无法与后世比拟,卢斯又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内部人士”。可是刑名师爷这个……不只要会查案,他还得会在那些背后的事情上辅佐官员,这里边的水深着呢。
大多数师爷也都是一代传一代的,或至少也得有个老师带着,就因为这些门道都是不可外传的。卢斯要是贸贸然应了,他觉得明年的今日,冯铮上坟的时候,就能连带着帮他那份一起了。
胡大人听他如此说,却笑得更欢腾了,却并非是被这通马屁拍得高兴,只是卢斯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板着脸,说这种大人说的话,实在是有趣:“行,那我可就借你吉言了。”
至于刑名师爷那件事,胡大人也不再提,看来他刚才那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又说了几句闲话,胡大人转身走了。他刚走,冯铮就回来了。
“没事吧?”
“没事。或者该说是好事吧。”卢斯笑笑,“铮哥,像刚才那两个人那样的,两个男的来办婚书的,咱们县里多吗?”
第29章
“这……不能说多,但也不算是少。毕竟咱们县里女子不多。所以便有男子结为契兄弟。听说,开始的时候是一方男子为一方家族收为义子,后来逐渐变成现在这样了。就连先帝也未曾立后,而是与大将军结为契兄弟。听说宗庙里,大将军与先帝的排位是列在一起的呢……”
“不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卢斯压抑着自己的激动——同时已经确定冯铮是同类了,说起什么先帝和大将军,整个人都仿佛发光了。
“是有这句话啊。”冯铮从发光变迷茫了,“但这话的意思不是,没有尽到做后代的责任,不告诉父母一声吗?”
“啊!”卢斯问出口的同时,其实脑海里就已经闪现了答案了。原主再怎么废物,孟子还是能够理解的——孟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舜不告而娶,为无后也。君子以为犹告也。”
当时舜早就有儿子了,所以这话里“后”的意思,绝对不是后代。且五不孝里边也没有提到没有后代是不孝。所以这个后,应该是类似于后代的责任,换言之就是娶妻这种大事该告诉父母一声的意思。
这个大昱并没有歪曲原意断章取义!
不行,不能现在就高兴,还有没问的:“大昱律法,二十岁还没娶妻,男子不是就要被强制婚配吗?”
“是有这一律,但结了契的男子不在其中。”
结果,冯铮就看见卢斯在无声的笑,逐渐的,嘴角都咧到耳根下面去了,冯铮看他这样,实在说不下去了:“怎么了?”
“铮哥,吃糖。”卢斯抬手,上面正是方才卢斯得到的喜糖。
“??”冯铮虽然奇怪,但还是把那块饴糖拿了过来,扔进了嘴里。饴糖做的不好,甚至还稍微有些糊了,吃进嘴里,有些发苦。冯铮用舌头搅动着糖的时候,就听卢斯在边上说:“铮哥,那是刚才那两人给的喜糖,我咬了一半,给你一半。待三年之后,你我也可请人家吃喜糖了。”
“咕——嘟!”糖咽下去了。
⊙口⊙冯铮被惊呆在了当场,他脑子里一团的乱麻。
卢斯说的是什么意思?是他们俩(的婚事)请人家吃喜糖?!还是他们俩(各自的婚事)请人家吃喜糖?!这这……
冯铮想问,但是看卢斯一脸平静,又开始踮脚落下,再踮脚再落下。他把那些已经到了喉咙口的问题也跟在糖的后边咽了下去。不过,那块糖可真是甜啊,就算没含两口,但嘴巴里头已经是满满的香甜味道。
快午时的时候,有俩人来跟卢斯他们换了班。也不知道是孙向雄还不敢做得太多,还是孙向英说了什么。
等到回家,卢斯赶紧让做了热水来泡脚。站了半天,身体的其它地方还能忍,脚实在是不行。谈恋爱终究是不能代替吃饭睡觉,更无法阻挡冻疮的来临啊——看着自己泡在热水里的一双脚,虽然现在还没有冻疮,但继续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也就快了。
泡完了脚,红线给卢斯端来一大碗浇了臊子的面条:“若是不够,厨下还有。”
面条是手工的杂粮面,丝毫都不劲道,用筷子一挑都能挑碎,不能夹,只能朝嘴巴里拨。进嘴了之后的口感也是渣渣拉拉的,还能吃出来麸子之类的。可卢斯一点都不在意,呼啦啦的朝下吞咽。
“嗯,姐,我知道了。等会,姐你先别走,有个事我要麻烦你。”
“自家姐弟,有什么事情还用得上‘麻烦’二字?”
就是几句话,但卢斯能看得出来红线的做派跟之前不同了,虽然还是很温柔的,但言谈举止大方明媚了许多。
“姐,我记得咱家还是有点皮子的吧?”
“对,不过都是些散碎的边角。”红线叹,她见过的好东西比卢斯都多,毕竟年纪大几岁,且卢安猛打回来了大猎物,是要她帮着处理的。老虎、黑熊,都见过,无奈啊,好东西一样都没留住。
“边角就够了,姐,我知道你和娘在给我和铮哥做鞋子,做的时候,你能能在鞋子的里边,包括鞋底加缝一层皮子吗?有空隙的话,皮子里也加上点棉花?”
红线一听就明白了:“大弟,你这是……冻脚了?”
“嗯。”
“哎呀……也是我和娘想得少了,竟然没想到你这寒冬腊月的出门脚上得有多冷。行!你说的我明白了,这就给你做去!”
“麻烦姐啦!”红线兴冲冲的就走了,卢斯只来得及在房里喊了一声。对这位好姐姐,卢斯能做的就是尽他所能的一辈子给她撑腰。
卢斯在家里吃了两大碗面,就是那种能把脸埋进去的碗。刚来的时候还觉得那碗大得夸张,现在是知道了,一点都不夸张。要不是锅里一点都没有了,卢斯还得吃。尼玛饿啊,现在他肚子就跟无底洞似的。
“栓柱!”
卢斯吃完了,正在房里转悠着消食呢,冯铮来了。
“你这是刚吃完就过来了吧?这外头凉风潮气的,小心胃疼。快上炕上坐着,我给你倒碗热水喝。”开了门,指着自己的房门口让冯铮进屋,他就进灶间了。
冯铮根本没来得及叫住他,只能转身替卢斯关了房门,进了卢斯的房里。稍后,卢斯端着热水进来了,冯铮接过大碗端着喝。诡异的,这个房间里就沉默了。
“玲玲呢?”
“啊?哦!在家里睡觉呢。”
换个人家是不敢把一个小女孩单独放在家里的,但铁尺巷就相当于警察宿舍,是食谷县最安全的地方了。
卢斯挪了挪窝,坐到了冯铮身边:“早就让你们俩过来吃饭,玲玲虽然懂事毕竟小太多,你看把我妹妹累着了吧?”说着还在冯铮大腿上拍了两下。
冯铮明摆着怔了一下,幸好碗里的水他已经喝下去了许多,否则这一下子就得洒出去大半:“什……什么你妹妹?那可是我妹妹!”他笑着拍了拍卢斯的肩膀,就如两个彼此打趣地好友——如果他的耳朵不是又红了,外加脸上发僵的话。
卢斯舔了舔嘴唇:“好,咱们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