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捕头面上露出几分为难:“夫人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发现吴小姐的地方,就是在城外,且您家中仆役也说了,小姐是自己一个人外出的,并没要他们跟随。”
“那也可以解释成,小姐那天并没有要出城,且她要见的,是她信任的人吧?”
吴夫人没说话,孙捕头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冯铮看孙捕头这样子,心里有了些分寸——这吴家怕是云县大户。看来王大人把他们叫来,不但是这案子他查不出来,同时他也不敢查啊。
花厅里就片刻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里,直到吴夫人幽幽一叹,拿出了两个匣子来:“如今,这吴家就只剩下我一个孤老婆子了,已经没什么念想了。瑞儿的事情麻烦诸位了,这是一点小玩意,还请诸位不要嫌弃,拿去玩吧。”
边上有个婆子接过匣子,递给了孙捕头与冯铮。孙捕头赶紧站起来,连连摆手拒绝,冯铮自然更是不接。
吴夫人的泪就下来了:“两位来的时候想来也是看见了,实不相瞒,两位现在要是不接,这点东西日后也不知道便宜给什么人了。我连让瑞儿进祖坟也进不得,凭什么要把家财给他们!”
这都是明明白白的说,吴氏宗族跑来抢家产了。
冯铮一咬牙,把盒子接过来了:“夫人,咱们还是说吴小姐的事情吧。您可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谁能把小姐叫出门去?小姐离开的那天,心情是好,还是不好?”
家庭情况这么复杂,为财杀的动机已经让冯铮提到最前边了。
见他这样,孙捕头也只能收了匣子,可是那匣子对他来说,就跟烫手的猪肉一样——好东西,但是拿着手疼,不知道是该吃还是不该吃。
吴夫人道:“我还是将忍冬叫来吧。”
那婆子出去,不一会带进来了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这女子大概十八九岁,五官其实长得都挺好,但就是给人一种白纸的感觉。不是纯,是平,就是面对面看着她,也让人记不住她的长相。
丫鬟双眼通红,刚进来的时候还在擦眼泪,进来之后对众人罗圈着行万福礼,之后就规规矩矩的站在了吴夫人身边。
“忍冬,这两位差官大人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不得有半句隐瞒,你可知道?”
“奴婢知道。”
忍冬点头,冯铮便问:“你和你家小姐的关系如何?”
“小姐待奴婢,便如姐妹。”
“吴小姐什么事情都会与你说?”
忍冬顿了一下:“……大多会说,但奴婢愚钝,一些事,小姐虽然说了,但是奴婢听不明白,长久之下,有些事小姐便不会与奴婢说了。”
“那么,那天吴小姐可曾说过她要去干什么?”
“并没有说过。”忍冬否得干脆利索。
“丝毫线索都没有?”
“倒是从前一天起,小姐就很高兴,还把她最喜欢的一根簪子赏给了我,但我问小姐的时候,小姐就脸上一红,奚落了我两句,不让我问了。”
“哦……吴小姐已经有了定下婚约的赘婿,这事你可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忍冬看了吴夫人一眼,“小姐自己也躲在屏风后头见过,夫人问起时,也答应了。”
吴夫人面色变得难看,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说小姐一边答应了赘婿之事,一边在外边还有私情。
“然后吴小姐出事前一天,因为把簪子给你了,所以很高兴?”
忍冬一愣:“不,是前一天起,小姐就很高兴因为高兴才把她最喜欢的簪子善给了我。”
“然后她为什么高兴,没告诉你?”
“我问小姐的时候,小姐脸上一红,奚落了我两句,就不让我问了。”
“嗯……”冯铮点点头,“你家小姐既然把最喜欢的簪子赏给了你,那第二天那么高高兴兴出门的时候,却是怎么打扮的?”
极其明显的,忍冬的肩膀一紧,面上也露出了惶然:“这……小姐……小姐穿着宝蓝色的裙子,盘着双垂髻,头上……头上簪着……”
“那发簪,到底是你家小姐出事前一天赏给你的,还是你偷的?”
“是小姐赏赐的!是赏赐的!”
“吴小姐若真是欢欢喜喜去见什么人,如何会把最喜欢的发誓送给别人?你这奴婢,虽然没一句脏话,却也没有一句好话。孙老哥,把她带回去,好好审审吧。”
孙捕头这回答应得干脆了:“老弟说得极是。”他站起来,一拽腰间铁链,哐啷一声,铁链子的另外一头就掉在地上了,他拿着手里的这头一甩,就把忍冬的脖子给套上了。
跟吴氏宗族对上,孙捕头肝颤,可料理这么一个小丫头,他不怕啊。况且把这丫头拉回去,拷打一番,再找个地痞无赖,让她招供与人私通,谋害吴小姐,这案子就了结了啊。
忍冬吓得整个人都瘫了,惨叫都憋在喉咙里,跟小鸡仔的声音一样。孙捕头拽着铁链子就把她朝外拖。忍冬双手拽着脖子上的铁链,被拖刀门口了,终于求生的谷欠望让她喊出了声来:“是吴怀少爷让我这么说的!!!!他说我要是这么说了!!!就让我给他作妾!!!夫人饶……呃!”
孙捕头手上先是一哆嗦,紧跟着又一紧,忍冬后边的话就说不出去了。
“你这贱婢!死到临头尚且不知悔改,胡乱攀咬!”
冯铮看这情况,皱了皱眉,但是没多话。忍冬的话只是证明了吴怀坏了吴小姐的名声,到底案子怎么回事,还得继续朝下问。可现在孙捕头显然是不会让他问了,而到底案子之后怎么发展,做决定的就得是王大人了。
他愿意继续朝下查,那案子就继续朝下查,他不愿意,就要看胡大人的态度了,但胡大人……
冯铮攥紧了双拳,之前王员外杀孩子取心肝,周大人却是那么一个处理的法子,就让他感觉到了愤怒和无力,现在这种无力感,更重了。
冯铮那边无奈跟着孙捕头拽这个丫头招摇过市的暂时回衙门了,转过头来继续说去最后一个被害女子家中的卢斯,
最后一个被害女子为孙王氏,家里的丈夫是个木匠,还有一双儿女。来开门的孙木匠双颊凹陷,眼眶发黑,两只眼睛满是血丝,要是大半夜让人看见,能把人吓个好歹的。
“见过两位差爷。”这人开口,声音也是嘶哑得厉害,“可是抓到害了我娘子的歹人?!”
“孙大哥,咱们找个方便的地方说话。”卢斯道。
“好,好,里边请,里边请。”孙木匠将两人让到了房里,“我、我去给二位沏茶。”
卢斯听这人说话,虽然已经很接近本地口音了,但依然能听出来不是本地人:“孙大哥不用麻烦了,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两件事。”
“好,二位问吧。”
卢斯问的第一句就是:“大哥可知道,有人认出了嫂子,知道了嫂子过去干的营生。”
“!”孙木匠脸上原本是青,这一瞬间就是白了,他整个人摇晃了一下,就朝后倒,幸好卢斯与黄班头手快,把他搀扶住了。他靠着两人,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来,“是不是……我娘子被害,也和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