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这小哥俩说的话,卢斯不知道, 但是外屋惠娘娘三个说的话, 卢斯和冯铮可是一清二楚, 惠娘可是当着下人的面说的,一点都没躲着。
这些下人原来也都是知府顾大人的下人,规矩仪态丝毫不差。一开始,来伺候的下人是好奇, 好奇什么样的寡妇让黑无常在逃亡的时候, 还能跟她春风一度。他们是知道那两位无常乃是契兄弟的。白无常是俊俏些,黑无常是英俊,两个人都是人尖子,竟然还有女人能让他们中的一个失了平常心?
结果一看见慧娘, 顿时就只剩下失望了。穿衣打扮这个后天学会的,那就且不说,但她的容貌,说顶天了,也就是个周正,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没长歪的,可要说好看,那真是违背良心了,就算说不丑那都是客气的。
且听她说的这些话,根本就是胁迫啊。
“李大丫,你可是姓李的,这么快就叫人家爹了,羞也不羞。”铁蛋让小三子搀扶着出来了。
大丫听他这么说,不但没羞,反而双手叉腰,把胸口挺了起来:“呸!你这痞子如今吃我家的,用我家的,还这般多话!你等着,一会我就让我爹把你打一顿扔出门去!”
“大丫!”惠娘拉住大丫,“铁蛋,你不是伤着了吗?怎么不好好养着?”
“李嫂子,我铁蛋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知道人最不能缺的就是良心,我救下来那位大人的时候,人家病得都睁不开眼了,后来那人一共在你家里住的也不够两天。我是年纪小,但我可知道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家真有力气跟你相好?”
“铁蛋,嫂子可没得罪你吧?你这说的叫什么话?”
“什么话?不昧良心的话。嫂子,你可别让富贵眯了眼,你帮了人家,要点报答也就完了。你还舔着脸叫人家做夫君,让你俩儿女也叫人家爹?你当人家稀罕吗?”
“你……你个有爹生没娘养的小混账,我就替你娘老子教训教训你!”惠娘被说得脸色阵红阵白,把儿子朝边上一放,袖子一捋就要抓铁蛋来打,小三子立刻挡在了铁蛋身前,跟惠娘打了起来。
铁蛋躲在小三子背后,一边跟惠娘绕圈圈,一边嘴巴上还不停:“嫂子,铁蛋我确实是有爹生没娘养,所以,您可得替大丫和黑蛋想想,可别让他们俩也跟我一样了。人家再怎么和善,毕竟是官,您这么扒住人家,一口一口朝下咬的,吃相实在是太难看,小心把人家逼急了……嘿嘿!哎哟!”
毕竟铁蛋身上有外伤,小三子又太瘦小,还是让慧娘给抓住了,三个人厮打在一起,后来是管家到了,叫了几个粗壮的仆妇把三人分开,之后把铁蛋和小三子搬到另外一处客房去了。
“啥叫客房?”看两个小混蛋滚了,惠娘顾不上整理自己,拽住了管家问。
“就是客人住的房间。”
“那不行,我跟我儿子、姑娘得住主房!”惠娘到时挺能举一反三的。
“主房是主人家住的地方,您是客,您怎么能去呢?”
“谁所我是客?我是你们大人的老婆!”
于是,这边就又闹起来了了。
又有下人赶紧去找卢斯和冯铮了,那时候两个人正在商量,什么时候回开阳呢,就听见了丫鬟传来的“噩耗”——丫鬟可是把在客房看到的,听到的全都说了。
“我去!”卢斯杀气腾腾的站了起来。
冯铮抬手拦了他一下:“别,这事情,我自己解决。”
卢斯也不管丫鬟还在,就从背后抱住了冯铮,手就搂在他的腰上:“我气得难受!”有人污你名声,还有人说她跟我一起分享了你,就算知道是假的,也愤怒到让我想原地爆炸!
冯铮拍了拍他的手:“乖啊。”
卢斯咯吱咯吱磨了一会牙,总算是放开了手。
冯铮到的时候,惠娘还在揪着管家说要去主房的事情,管家也是可怜,就没见过敢这样的,好好一个人却听不懂人话,可她的身份,自己一个仆人,又骂不得更打不得。
“何人在此喧闹?!”冯铮一来,没想到看见的情景,比他从丫鬟那听来的还要糟糕。
“将军。”普通弯腰行礼,老管家也顾不得被惠娘拽住的衣襟,跟着一起弯腰。
总算,惠娘听见声音,大喜之下,没得寸进尺,而是松开了他的衣襟,转身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惠娘:“夫君。”
“这位大嫂,说话的时候,还请想清楚了。”
“惠娘自然是想得清清楚楚的,怎么,夫君敢做不敢认?”
冯铮看了一眼惠娘,之前见面的时候,这女子虽然大胆“狂放”,但看起来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她是奔着好好过日子去的。但是现在却再没有了,冯铮只看见了贪婪。
“好啊。”冯铮笑了,要是早几年,他还真没法应付这样撕破脸皮的人,但跟着卢斯这么长时间,只是看着也学了三分艺了,“你若非要跟着我,那也行……”
“夫君!”
眼看着惠娘就要扑过来,冯铮赶紧道:“那便做个贱妾吧。”
“贱、贱妾?夫君你是什么意思?”
大丫拉着黑蛋,也跟着在边上吆喝:“你占了我娘的便宜,就要不认吗?”
“那让你娘自己说,她想做什么?”
“自然是正……”惠娘想说正妻。
“呵呵。”冯铮一声冷笑,把他的话打断了,“就是认,才让她做个贱妾的,你这样的女子,不做贱妾,又配做什么?毕竟,你我就算真有个什么,也只是无媒苟合而已。”他学着卢斯那调调,挑着眉毛,冷笑看着惠娘。
贱妾是什么?贱妾什么都不是!妾通买卖,但贵妾、良妾,还有聘妾,都是在官府过了文书的,那是不能卖的。说买卖的其实就是贱妾,贱妾这种“玩意”,人家说你是妾就是妾,说你是仆就是仆,说你是女支那你就是女支!贱妾生了孩子出来,主家大多都是不认的。
“你、你就如此看我?”
“我一开始就跟你说明白了,你我绝无可能。不用说我早已经有相伴终生之人,断无可能让旁人横插一杠,就是没有,也不可能跟你这无德无耻之人,有所牵扯!”
“我……我救了你,你这么对我,你就不怕……不怕旁人说嘴?”惠娘只觉得浑身冷汗,张了半天的嘴,才磕磕巴巴说出了几句话。
她之前是想得好,只要对方占她便宜的事情摆出去,那他就得负责。可她忘记了,除了妻,还有妾呢。一旦意识到这一点,冷汗就湿透了她的背脊,她看着冯铮,从那个男人眼睛里头,她只看见了愤怒和蔑视。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的?她对他多好啊,怎么没让他喜欢,反而会是这个样子呢?
她一开始只想找个男人,有个依靠好好过日子。然后他就送上门来了,这是天降的缘分啊。然后他跑了,还来了大队人马。惠娘一开始是生气的,可是被人带走后,她就想着,这人走,是怕连累他们吧?并不是自己愿意走的。
那时候,她也知道了,人家根本不是上游村子犯了家法被放河的,是个大官。她怕了一阵,想着要点好处,比如把五十斤粮食要回来,再给他们几亩地,那也就够了。可被人关着,不但吃喝不愁,还被好好供养着,惠娘就觉得,这不就跟戏文里唱的一样吗?村姑救了落难的贵人,贵人回来,成就两人之好……
成了真夫妻那多好啊,却只是她自己的好,人家愿意吗?人家从一开始就不愿意啊,只是她自己自说自话罢了。她就没想过,人家已经娶了妻子了,对啊,他这么好,怎么可能这个年岁还是单身一人?
那先入门的大妇,又如何容得下她?而且,她现在又惹得夫君厌弃了,即便是她想做妾,没有了夫君的庇护,怕是也要给人家磋磨死了。
如果冯铮知道惠娘是怎么想的,他怕是得说:不,大嫂子,你还是一点没想明白啊。
“旁人说嘴?我愿让你为妾,已经是报恩了,旁人还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