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斯和冯铮就看着皇帝先是皱眉思考,然后脸上就带了一点点微笑,微笑就变成狂喜,最好简直兴奋得整张脸都发光了。
总算,皇帝想完了,他看着他们:“这看似是一件好事,不过,到底最后是不是好事,得看你们把事情做得如何。你们先回去,等朕的圣旨吧。”
这事情很小,不就是无常司人员扩充吗?可这又是一件大事,多少年了,国家的构架不管怎么变,也脱离不了文官武将,然后现在突然多了一个分支,用脚后跟想,都知道会掀起滔天巨浪。
幸运啊,这两个年轻人给他上的是专奏,算是秘折的一种,没入内阁,否则文官们都得疯了不可,甚至以他如今的威慑,都不一定能保得下来这两人的性命。如今,现在所有人都还只以为,无常司只是一群皇家看着好,用起来的捕快而已。
皇帝也想过,这两个人是不是有大野心,但是跟他们谈论了一下这个培训选拔计划的细节之后,看着兴致勃勃的两个人,皇帝就明白,自己绝对是想多了……
这俩人的政治嗅觉,那绝对是鼻炎感冒中的灵敏度。
他们俩就是希望,能够建立起一个尽量公正的……按照卢斯的话说,稽查制度?
“自然,这些事是人办的,那冤假错案就不可避免。”卢斯道。无论国家,无论制度,这种事情都是不可避免的,总会有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情况,“不过无常的出现,至少能比现在情况好很多,而且,无常也可以监控各地官员,若有贪腐、庸碌之辈,也给陛下多添了一道下情上达的途径。”
“你到是要抢了御史的差事啊?”皇帝笑了,他是没想到,他这句话,要不了多久,就要一语成箴了。
卢斯和冯铮客气了两句,皇帝表示还得仔细思考一下,就让他们回家等着圣旨去了。
两人在家里等了两天,皇帝圣旨到了,他们无常司除了原先的那块地方之外,皇帝给他们在开阳城北,又拨了一个大庄子,说是当他们的营寨,还大手一挥,从私库里,给他们拨了一万五千两银子。
两人得了圣旨,第一时间久跑去城北看庄子了。这地方可是真好,有山,有水,有林子,所有用于训练的地形,都包括了。庄子的庄头是个太监,长得圆圆胖胖的,看见两人就过来笑:“两位恩公好啊。”
“啊?”
“恩公忘了?太平佛……”
“啊!”想起来了,就是那个被夺了圣旨,差点命都没了的,真传旨太监。
“小人姓苏,苏宽福,见过两位将军。皇上让小人来,就是帮着两位将军看着这帮猴崽子,大人们有什么事,尽请直说。”
两人就明白了,这个人确实是皇帝派来帮助他们的,可同时,他也是皇帝的耳目。对于这种情况,两人不反感,反而高兴。
骑马在这边跑了三天,苏宽福一个胖太监竟然没躲懒,不但跟着他们一起跑,还把他们俩的吃喝照顾得极好。等到两个人把这庄子周围的整体地形都印在脑海里头了,也画好了什么地方该搭什么架子,建什么房子,准备什么东西,苏宽福一听就懂,干脆的拿着图纸下去布置了。
卢斯和冯铮回到开阳,就把所有无常都召集起来了,在开阳城内他们自己衙门的校场上集合。
无常们早就知道风声,知道是要扩充人手,真正的派官了,得到消息来得都飞快,一个个兴奋得脸上都冒光。
“想当官吗?!”卢斯果然不负他们所望,上来第一句话就简单直白得很。
“想——!”
“行,那就先闭上嘴,听。”卢斯坐在冯铮身边,边上出来一个人,正是赵老板。
赵老板也穿着无常司的衣裳,他身子骨毕竟单薄,不太能撑得起来,阴柔气重了点,此时当着这么多大老爷们,还真是紧张——说好的当厨子呢?怎么这师爷的活计也让他干了?
不过赵老板还是稳住了阵脚,把卢斯让他念的告示拿了出来。
这上面写的,就是无常司未来的官职。
他们既然不是军,也不是捕,那就得有自己的一套,卢斯干脆把他最耳熟能详的锦衣卫那套拿过来用了。按照十人小旗、百人总旗、千人千户来分,当然,他们现在就算招齐了,也就一千五百人,所以千户这级别,就冯铮和卢斯。
虽然现阶段有五百人,但总旗,他们只设了四个人,秦归、周二、孙昊,还有一个叫薛武贵的,也是跟着卢斯和冯铮到处跑的老人了。
小旗暂时没设,卢斯和冯铮拿出来了四个铜牌,让四个总旗抽,抽到手之后,总旗们才发现,牌子能够掰开,里边四人分别是天地玄黄四个字。
又有杂役抬上来了一个大筐,让在场的普通无常们在里头摸,摸到的号拍为天字几号、地字几号。抽到哪个,就归在哪个人的麾下。
现场乱了一会,所有无常从一大坨,变成了站在自己属官身后的一队。
“你们也都看见了,咱们每队里头都多出来了那十几二十个人。”等到队伍站好了,冯铮站了起来,“这多出来的人呢,有这么一些个去处。第一,两个月之后,去带新人。”
下面一阵哄笑,刚才还紧张,以为要被淘汰掉回家吃自己去,没想到是好事啊。
等到众人不闹腾了,冯铮才道:“第二,去上课。”
下面又闹起来了,不怪他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实在是这事情太稀奇:“大人!我们这些人,上什么课啊?”
“咱们在场的,都是老捕了,就说,林老爷子,那是当了三十多年的捕快了。”冯铮向其中一位老人拱了拱手。
那位林老爷子笑着摸了摸胡子,他不长跟着卢斯他们到处跑的,都是在无常司里头坐镇,开阳府有时候来找人帮忙破案,都是他带队去的。
“很多经验,那是咱们这些后生晚辈比不了的,就请老爷子来跟我们说一说。”冯铮顿了一顿,看众人的反应,才道,“自然,我们也知道很多事情是不能对外人讲,都是要留给儿孙的。所以,这讲课的事情,你们卢千户打头。谁要是讲得好的,你们的子侄都能来旁听。而且,日后还能有实习生,那是直接带出去办案子了,讲课老师的子侄择优录入实习……”
“这、这实习生是何物?”“实习生日后能当无常吗?”“如何才能做讲师?”
虽然无常们有一个孩子可以脱出贱籍,可是现在这年月,只要是结婚了的,很少只有一个儿子的,两个、三个是正常,四个五的不少见。而且自己本身还有兄弟子侄呢,这都得互相帮衬的。
无常司是好差事啊,虽然常年东跑西颠的,可是饷银给的足,逢年过节两个主官也大方的很。无常也不像是捕快那样,让人轻贱,他们那一身黑白袍子朝街上一走,人们的敬畏可不是假装的。
但这无常只能干一代,不能子承父业,像是林老爷子,他三个儿子还都在开阳边上的小县城里当捕快呢。
冯铮解释了半天啥叫实习生,讲得嗓子都有些哑了,才算是给众无常大致解释明白。
无常们是高兴了,可是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现在正规人员还没招齐呢,实习生这东西,还没影子呢。
冯铮嗓子哑了,卢斯就站起来了:“第三,还会有一些人,根据各自的擅长不同,从冲锋陷阵的正职,转到牢狱、刑典、书吏跟仵作上头去。”
“千户大人,小人现在就想转到仵作上去,不知可否?”有个年轻的捕快在后头举手。他叫张快,祖爷爷跟着一个仵作学艺,后来当了捕快,也算是名捕世家了。他本人对仵作的兴趣也远远大于捕快,只是仵作的身份太低,他就一直是捕快兼仵作的差。
“这些以后再说,具体的职务划分,你们现在还不清楚,咱们一点一点的慢慢来。”
张快在下头应是,其他想转的人也暗地里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之后,就将这些人暂时解散,让他们跟自己旗里头的人彼此熟悉熟悉。让他们明天一早,继续在此集合。
第二天一早,集合之后,卢斯和冯铮两人就带着大队人马直冲城北庄子。在众无常的想法里,所谓军训就是练练弓马,拳法,可能再弄个阵型,跟着令旗转两圈啥的,所以,大家的心情都很轻松……
他们到的时候,看到的是平平整整的一块破草地,苏太监带着些人,守着七八辆满载货物的大车,然后就啥都没有了。
“来来来!都过来!”众人下马,卢斯举着个锣站在一辆车旁边,铛铛铛的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