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斯又道:“而且现在了,本官是不会要了您这一家人的性命,但是您那三个孙子的前程是别想要了。”
“你威胁我?”
“这可不是威胁。”卢斯笑了,“都说老子英雄儿好汉,现在蔡仵作已经一身黑了。”卢斯双手相对,朝袖口里一戳,看着老太太,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你年纪大了,给你点面子,但是别不知足。
老太太咬了咬嘴唇:“老妇人虽然知道我儿略有些不对,但……你们去问大郎吧。”
这大郎指的就是蔡仵作的长子了。
“大人!还请……还请给我家一条生路。”
“只要你们没有真的插手,那等到事后,我都会尽量把你们一家送到其他州郡去。”这些人也算是污点证人了,如果没能把大BOSS扳倒,他们都得没命。甚至,就算是上头的人倒了,也少不了漏网之鱼。卢斯这种位高权重的当然不怕,他们这些小人物就要承受复仇之怒了。
“多谢大人。”老太太总算是露出一点求人的真正态度来了,拜佛一样拍拍胸口,站起来朝着卢斯行了个礼。
别看老太太废话多,可卢斯还就得跟他废话,毕竟她并非是犯人,又是老人。这年代敬老都快魔怔了,卢斯要是越过她直接去审问她的孙子孙女,老太太闹出点什么事情来,那对于现在让无数眼睛盯着的卢斯来说,可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现在算是各取所需了,挺好。
蔡仵作的大儿子跟蔡仵作简直就是一个模子抠出来似的,就是能看出来年纪的明显差距。
见到卢斯,这位蔡家大郎不等卢斯多问,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蔡仵作跟幕后之人勾搭上,因为蔡仵作三十多岁的时候,曾经一边当仵作,一边当铃医。
铃医又称走方郎中,举着个包治百病的旗幡,摇着铃铛四处给人看病,偶尔还画画黄符,给人驱邪,算命,要不然代写信件什么的也没问题。总之是个业务很杂,又很辛苦的工作。
蔡仵作不小心治死了人,据蔡家打狼说根本不是他爹治死的,那老人家摘野菜不小心掉进了陷阱里,摔断了骨头,年纪大了扛不住很正常。蔡仵作治的时候,也说尽人事听天命,只能让老人家走得送快一点,治不好的。当时那些儿女也说得好好的,可等老人一咽气,就把说过的话当放屁了。
碰到古代医闹的蔡仵作被告进了衙门,可没想到几天之后,就完好无损的出来了。而且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去当过铃医,他们家也缓慢的但确实一点一滴的富庶起来。
“你可知道你爹受谁的致使吗?”
“我曾经偷偷跟在我爹身后过,结果见他进了人和赌坊。”
“赌坊?”卢斯惊讶,转而一想,也对,他一个仵作身份太低,要是贸贸然就进了哪家达官贵人的宅院,太过惹眼。赌坊这种地方,看似下三滥,也跟达官贵人没联系,实际靠山一个比一个可怕,“除此之外呢?你知道你爹都隐瞒过谁的案情吗?”
“启禀大人,我父亲……藏有一本尸格……”
“藏?”这是留了一手啊,“你想要什么?”
“只想,保我家人平安。”
“这事情,我已经答应了你们家的老太太。你交出这本尸格,可以得到另外一个补偿。”
蔡家大郎摇摇头:“足够了。多谢大人!”他跪下,给卢斯磕了三个头,“尸格藏在房梁上,还请大人允准。”
“去取来吧。”这位大郎到比那位老太太知道进退,他这个知足的选择,让卢斯子安安排他们一家的时候会更用心一些。
大郎把桌子挪过来,有把椅子放到桌子上,这才踩着椅子,摸上了放量的暗角,摸出了两本用线装的册子,他跳下桌子,双手奉上。
卢斯将册子接过来,道:“给你们两个选择,继续住在这里,由无常司看守,或者住到无常司去。”
大郎思索片刻:“麻烦大人了,还请大人将小人的家人都安排到无常司去。”
他当然明白,看守就是保护。可在这地方再怎么被保护,也都不保险。不如住到无常司去,同样身为公家人,他也知道无常司是有自己的营房的。
“好。”卢斯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将秦归叫来,安排好了蔡家,卢斯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大理寺。他本来是想找大理寺少卿的,毕竟邓艾那位老人家昨天可是吓得当场昏迷了。谁知道,他前脚到,后脚邓艾就来了,张口便道:“卢贤侄可是已经有了眉目了?”
不要上来就仗着年纪大,占人便宜好不好?
虽然肚子里吐槽,可卢斯还是只能恭敬的把从蔡大郎那得到的情报告诉给邓艾,同时,卢斯小心的观察着邓艾的反应,因为这也算是一种试探了。
“真是没想到,这事情竟然埋得如此之深。”邓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都有些发灰了。毕竟老头一直以为自己公正严明,明察秋毫,谁知道,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人利用大理寺的人员,堂而皇之的算计人命。
“邓大人,还请……”站在卢斯德角度,他分不太清楚邓艾变脸的原因,只能做着样子劝说。
邓艾打断了卢斯的劝说:“贤侄,你此次前来,是为了与大理寺的档案,核对尸格上的案件吧?”
“是。”
“我这就给你安排人手。”邓艾也想看看,到底在多少案子上,他瞎了眼。
尸格最早的记录,可以追溯到二十一年前,死者是个落水的商人,真实的尸格上写着这人身上多有淤痕,尤其脖子后头,说明他是被人强迫的压进水里,这才窒息而亡的。可是书吏们千难万难找出来的档案里,却说这人是饮酒过量溺毙而亡的。
第二个乃是个进京赶考的举子,说是与人争风吃醋,被暴打而亡。真实的尸格上,说他被送来大理寺的时候,至少已经死亡了三天。档案里,却说他当场毙命,随即便送来大理寺。与他殴斗的另外两位举子,在当年就已经被剥夺了功名,永不叙用。这么多年过来,早已经不知道那两人到底如何了。
第三个,寻常的小商人,突发急病,暴病而亡。其妻不甘心,一路上告到大理寺。尸格砒霜中毒。卷宗,依旧是死于疾病。有记得当年这案件的捕快,说这人的妻子乃是位少有的秀丽佳人。验尸无果,她还吃了板子,后来也就不知所踪了。
第四个,家有传家宝的农人……
第五个,某个大世家里表现出色的已故正室夫人之子……
“邓大人,要不您还是休息去吧。”案子的卷宗越累越高,卢斯就看邓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比昨天被吓晕的时候都难看,总觉得这位老爷子就要当场哭出来了一般。
邓艾摇了摇头:“老夫……得看着……看看到底在老夫手底下都发生了什么事……”
邓艾这么说,卢斯也不再劝,继续核对案件。
过了一会,邓艾突然像是出神一样,道:“我们为官的,不管做的是什么官,稍微一个疏忽,就不知道是多少人命。老夫总以为,自己手底下即便有冤屈,至多也只是一二而已,谁知道,竟然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
话没说完,邓艾抬手,捂住淌下的眼泪:“卢大人,老夫过去对你有些误会,现在跟你道个歉。”
“邓大人,不必……”卢斯赶紧让开老大人的这一礼,这个老头也是个好官,少有的好官。
“行了,咱们也不多客套了,还是赶紧的,把这些案子尽量审理清楚……”
有无常过来复命:“大人,属下等去慢了一步,人和赌坊已经是人去楼空,不过在赌场做事的人已经被属下抓到了八人,其中有两人乃是赌坊中的小头目,如今正在审讯当中。”
卢斯点点头:“人交给你们,审讯也交给你们,等有了结果,再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