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铮看了一眼,端着酒杯的手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不过面上微笑依旧。周安也看了一眼,眉头一皱,但很快坦然下来。
那跳舞的,乍一看是两个小姑娘,再仔细看呢,其实是两个少年人。十四五岁的年纪,不算太雌雄莫辨,少年人的英气已经显露出来了。可又该是从小教养的,身条瘦削柔韧,还有一股子媚态。
这个世上,很多事情不是不平他们就能管。就像他们俩都知道在开阳的风月之所,又不知道多少少年男女泥足深陷,其中被拐卖他们已经尽全力救出来了。可是合法买卖的,他们就没有那个资格去管了。更不用说还有因为家人犯罪,让朝廷直罚为官奴的了。
朝为金枝玉叶,夕则残花败柳,那怎么办?
他们能做的只是自己不去接触这些,可是管不了所有人,更管不了,有人拿这样的人来招待他们。
赖九通少有的有些不知所错,因为他看不出来,自己这个布置到底是否是合了两人的心意。犹豫了片刻,赖九通还是又拍了拍巴掌。
两个还在场中旋转的少年人,立刻脚步一转,直接分别旋转到了冯铮和周安的身边。
“奴儿给大人倒酒。”真是吐气如兰,生如落玉。
“多谢赖老爷厚礼,既如此,我俩便带回家中品尝去了。”
赖九通立刻笑了:“这是自然!”礼收了就好。
来的时候是两个人一辆马车,回去的时候是四个人一辆马车。两个少年也很知道脸色的,朝上扑了一次被推开,就老老实实的跪坐在角落里了。
周安和冯铮则用眼神做着交流,这种精养出来的奴儿,即便他们不收,这两人也不至于有什么不好,顶多是继续养着送给下次的客人罢了。反倒是他们收过来,有点麻烦,
他们俩都是绝对不会受用的,放在自己身边更不可能,但给银子让他们自由吧,这两个孩子锦衣玉食养起来,礼物外带间谍的孩子,可能反而不以为恩反以为仇。安家安从苒那几位的“神通”,他们可是都亲眼见过。
这两人还是黑矿出身的人调教出来的,能比安家的差?
“你二人都叫什么名字?可会写字?”冯铮问。
“会的!奴叫丝丝。”“奴叫露露。”
这声音,在马车里让两人都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冯铮便道:“我名下有个庄子,你们二人便到那里去做个小管事吧。”
当年封爵的时候,皇帝就赏赐了他们几个庄子,这些年两人日子过下来,也又买了大小庄子,有在开阳附近的,还有远着些的。拿个小庄子出来,安置这两个人,也是无妨。
“奴、奴可是做错了什么?”丝丝立刻眼泪就来了,呜呜咽咽哭得好不凄凉。
“大人,您喜欢什么奴都会改,还请大人不要弃了奴。”露露也哭,不过是那种声都没有的干流眼泪,梨花带雨别有一番滋味。
这样的人连哭都是特别练过的。
周安温声道:“我俩都不喜欢小男孩,收下你们只是为了不让赖老爷难看,不过却是不会把你们放在身边了。你们也不用担心,到了下面的庄子,你们会读书算数,当管事是当得起来的。日后到了年纪,娶妻生子安家落户,也是平常。”
丝丝和露露都是一怔,两个少年人对视,丝丝眉头略皱,露露眼中却有惊喜一闪而过。
将他们俩的反应印在眼里,周安和冯铮也就都闭上了眼睛,不再多说什么了。
等回了家,两人干脆就没让这两个少年人下车,直接让车去乡下庄子上了。
“这事,赖九通该是很快就知道了吧?”周安进门的时候道。
“收下了礼,却没用……赖九通怕是心里要忐忑了。”冯铮叹了一声,“送个别的礼不好吗?现在可好,好不容易拉近了些的关系,这又要远了。”
“……”
没听周安说话,冯铮一扭头,见他沉思了什么,也不打断他。只是周安走神的时候脚下还不停,冯铮只能抬手引着他,免得这人将自己绊倒了,活着一头撞在树上。正走着呢,突然前头窜出来个黑影,把冯铮吓了一跳,待看清了这黑影的相貌,冯铮笑了笑,放开周安,转身离开了。
“冯兄,不知道你们手下是否有可信的人手,咱们安……排……咦?”周安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了,他怔了一下,抬头一看,整个人呆住了。
“博远,我回来啦。”太子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周安颤抖着手摸上了太子的脸颊,眼眶发热,泪水不受控制的滴落了下来,可他却扯出了笑容:“卢兄与冯兄与我说,你黑得厉害,我想着你是黑了,却没想到竟然是黑成这个样子了。这可好,夜里不点灯,都要瞧不见你了。还高了?”
早年间他从背后搂着自己,都得稍微垫着脚呢。后来两个人就能平视了。如今这一走半年,他却是要稍微抬着点头,才能看见他眼睛了。
太子将周安搂得更紧,周安方才感觉不只是个头长了,身子骨也壮了,厚实了,真的是个男人了。
“想你……”
“我也是……哎?!你不怕闪了腰啊!”突然之间周安竟然被太子打横抱了起来,这可是让周安吓了一跳,他自己身高体重也不轻啊!
“不怕,我有力气!哎哎哎!你别动啊!真要闪腰了!”
以为他是个男人了,结果这脾气,还是没改:“我又不住这,你确定你把我抱回房里去,还有力气吗?”
“有!怎么没有!况且……嘿嘿我都让他们在这院子里给我另外准备好房间了。”
这可是别人家啊!周安脸红得要命,但是,是真想他,也知道他同样是真想自己。所以,还能怎么样呢?当然是依了他啊。这真是上辈子的债啊。
冯铮回了自己的卧房,果然见床上已经躺着风尘仆仆的死狗一样的卢斯一只了。
“起来,洗个澡再睡。”
卢斯跟个小狗一样哼哼着,冯铮拽他左胳膊,他左半边身子起来,可等冯铮一放手,他整个人就都软回床上去了。拽他右胳膊,他右边起来,再放手,一样软回去。真个就跟没骨头一样了。
冯铮插着腰在床边看着他,最后无奈叹了一声,一边吩咐人打热水来,一边给卢斯脱鞋,脱衣服。卢斯虽然没跟他作怪,但也没多配合,就算卢斯属于块头小的,但一样是好大一个筋骨结实的男人,等冯铮帮卢斯打理完了,自己也累得一身是汗,坐在床边上休息。
“嗯~~~”卢斯哼哼一声,抱着冯铮的腰,枕在他大腿上了。
“你这是真睡假睡啊。”冯铮捏他脸颊。
“舒服……刚开始是真睡,后来就是假的了……可我是真累。”卢斯半睁开眼睛。
“不说太子和大军一块都在半路上吗?怎么回来了?”
前线是真的胜利了,彻底收复了失地,又得了十数万的牛马,十年之内,蒙元人是没有再战的能力了。
“太子就是顺带的,主要是去接靖王跟陈兄的。”卢斯又哼哼一声,脑袋蹭来蹭去,“我是在庄子上接的密旨,那还是夜里呢,匆匆忙忙就带着太医过去了,陈兄受不住,在半路上停了。等他稍微好些,又赶紧带着队伍回来。”
“他那病……”
“太医也分说不清楚,有说胆的,有说胃的,不过我看人疼起来的时候,那是真受罪。”卢斯精神渐渐大起来了,他转一个身,抬手摸着冯铮的脸颊,“咱俩都要好好养护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