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你自己拿去在外边喝吧。”卢斯摆摆手,让这小家伙出去了。再一看,地上跪的一群都还支棱着耳朵呢。他们这些审讯之人千方百计的寻找犯人的漏洞,反过来,犯人何尝不是也在努力寻找他们的漏洞,好逃出生天呢?
卢斯随手拿起了个小笼包,咬了一口:“左右现在在等人,没事干,不如咱们聊聊吧。本官先来聊,你们……”他吃完了包子,一边嚼着一边指着下头的众人,“你们挺好奇,我们这些无常天不怕地不怕,怎么怕油茶面吧?”
“……不敢不敢……”翟二摇头。
卢斯笑了笑:“都说了是闲聊了,我这人也喜欢说话。我告诉你们啊……我们无常司有一伙司刑无常,若是真有十八层地狱,我们这些,就是拿着锁链子出去拘魂的,而他们呢?就是拿来有罪的魂魄,让他们爬刀山下火海,水煮、油炸的。”
卢斯说得缓慢,几乎可以说是温和,可是听着他的一字一句,别说是下头跪着的赌坊一干人马了,就是有些无常自己都有些发凉。
有老实的跟同伴低声嘀咕:“油茶面……”立刻被同伴用眼神示意,这无常顿时反应过来,把话咽回去了——这是他们卢将军又开始忽悠人了。
“你们也奇怪,油茶面怎么跟这么一群人有关,对不对?告诉你们,并不是他们喜欢吃油茶面,而是啊……有一回……”卢斯皱了皱眉,“真不该吃东西,这事想起来我胃都不舒服。”
跪着的人有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包括翟二在内,很多人跪是仍然跪着,可身体也忍不住前倾,显然也是想多听些。他们这些人到现在都没吐露跟景怡做下的勾当,说明都是嘴紧之人。可是,在赌场这地方,聊天吹牛最是稀松平常,且江湖人探听消息也是习惯,如今卢斯又掌握着他们的生死,这些人自然更是专注。
“我们那司刑无常啊,前些日子研究出了一门刑罚,那刑罚名字也有趣叫‘死留全尸’。”
赌坊众人露出疑惑,还有些不以为然,大概是觉得这刑罚的名儿太平淡了些,毕竟留全尸的刑罚可是不要太多。
“你们也觉得这名不怎么好听吧?毕竟千刀万剐那才是叫够劲啊。可是没办法,谁叫一个是正儿八经的死刑,一个不过是刑囚所用呢?对了,本官还没给你们说到底这刑罚是怎么回事呢?其实说来也简单,就是在犯人面前放一面砧板,一个火塘,上头吊起一口锅,边上再放一口石磨……”
别管是赌坊的还是无常们,都觉得卢斯说得有些墨迹,越发觉得没劲,偏偏这里就他一个敢说话,能说话,安安静静的,不想听,他的声音也朝耳朵里头钻。
“……然后,把人吊起来,先砍掉他的小臂……”
等等?刚才说的是啥?砍掉小臂?
“……当着这小臂前主人的面,把小臂的肉都砍下来,或穿在铁签子上,放在火塘上烧烤,烤成肉串,或放进锅里,煮成肉汤,最后剩下的骨头也并不丢弃,放进石磨里,磨成粉……”
这是在说做菜?可是材料……材料是小臂?人的、犯人的小臂?!!!!
“……那么看着本官作甚?做成之后当然不是司刑们吃啊。”
众人松了一口气。
“是犯人自己吃啊。”
???!!!
“所以这刑罚才叫‘死有全尸’啊。”对着那一张张紧盯着他的,惨白如纸的脸,卢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两条线,“小臂、小腿、大臂、大腿,一点一点的,半丝都不浪费的,全都会让犯人自己吃下去,等到只剩下脑袋和身子了,这人若是还不说,女人……现在还没有受过这刑的。男人嘛,就只能切子孙根了,不过,也还没有男人需要做到这一步的。”
他两只眼睛依旧是眯眯眼,看不见他此刻到底是什么眼神的,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期待,顿时觉得胯下一凉。既觉得冷,又觉得背后热汗直冒。
“大、大人……”翟二大着舌头,壮着胆子问,“小人听说,无常司并不会判罚罪人,都只是交给其它衙门的。”
不亏是老大啊,还知道这个。无常司的情况,现在许多小吏可都不清楚。不过,他问出这句话,正说明他怕了。
“是啊,可这又不是处刑,不过是刑讯而已。”卢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至于刑讯之中,犯人熬不过刑,死了……哪个衙门没这事啊?这犯人身上若有功名,还麻烦些,可若是没功名,甚至名声不好……呵呵~”
众犯人:卧槽!眼睛又眯起来了!突然好想尿啊!
“行了,不闲聊了,本官还真有些饿了。去昌东街的拐子王家,买两头烤羊来,不要头!”
“啊?哎!是。”被点到的无常答应一声,匆匆去了。
昌东街恰好距离这里不远,没多久,烤羊就来了,店家还将羊分成了羊腿、肋排等等不同的部分。卢斯留了一条后腿,几块肋排,拔出腰间的匕首,其余的分给了无常司的众人,就开始吃。
说实话……听完了卢斯的讲述,就算知道自家将军说的是假的,无常司的众人,也实在是,不太能吃得下。可是看将军闷着头,吃得香甜凶猛,他们就知道自己也得吃!
烤肉的味道弥漫在整个院子里,前后左右都是抓着羊肉撕扯得兴奋的无常,犯人们的脑海里却忍不住开始联想,这些人吃的是自己的肉,而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要自己吃自己的肉了……
“呕!”有犯人吐了,
卢斯“呸!”的吐出一小块羊骨头,那骨头蹦蹦跳跳的,一路滚到了翟二的膝盖前边,这才停住。
骨头不大,碰撞的力道微乎其微,可翟二就是觉得自己的膝盖疼得要死。他听卢斯在上头嘀咕了一声:“晦气。”那疼痛就越发明显了。
“大人……大人……小人说!小人只求……大人别让小人和众兄弟受那‘死有全尸’之刑!”是死有全尸了,因为自己已经把自己全都吃掉了。想到这里,恰好卢斯从羊腿上撕扯下来了一块肉,卢斯的唇形很漂亮,嘴唇的颜色也很温柔,可就是让翟二觉得,自己面对的,是恶鬼的血盆大口,他这自认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打了个激灵。
卢斯把肉骨头扔在了地上,憋了一下气,忍下了打嗝的冲动——早晨吃的就不少,现在还没到晌午呢,又吃这么多肉,尼玛撑死了。
“行,说吧。”他一边擦着手,一边瞟了翟二一眼,那眼神颇有些耐人寻味的意思。
翟二又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卢斯在怪他不争气,竟然连死有全尸都不敢去受一受。
翟二暗骂:妈的!狗官以为老子傻啊!
“是是是!小人说!小人这就说!”可肚子里骂得有多畅快,实际上他表现得就有多狗腿。
翟二原来也是个跑江湖的人,他卖过艺,当过镖师,不过这些都太苦,也挣不得大钱,翟二就想到开阳来闯闯,可没想到,到了开阳更是不好混,他连最便宜的杂面馒头都快吃不起了。
然后有一日,翟二就看见了个长得玉雪可爱的富家公子一个人在犄角旮旯的地方转悠。当时翟二就起了歹心了,想要拐走这孩子,赚上一笔赎金,也好回家乡去。
而这个孩子,就是景怡。
翟二绑了景怡,可这孩子不哭不闹,他以为是把他吓坏了。翟二也知道开阳财权的人家多如牛毛,他要的赎金不多,要是把孩子好好还回去,不会怎么追究,可要是把人吓傻了,那他可就得做好让官府千里追杀的准备了。
没想到,松开这孩子的嘴巴,景怡不但依然没哭没闹,反而还对他充满好奇,两人一说一问,翟二就让景怡给说服了,答应跟着他干。
卢斯挑眉,并非是翟二让景怡给说服了,而是翟二知道了景怡的身份,知道他是户部侍郎之子,那他就只剩下撕破跑路,先稳住景怡然后跑路,还有死心塌地跟着景怡干活三个选择了吧?
不过,他也没多说,而是继续听翟二讲。
别管翟二是出于什么心思,他还是跟着景怡干活了,而且让景怡给安排进了这个赌坊里。景怡一开始就想开赌坊,将赌坊外头布置成酒肆,还是翟二的主意。景怡对翟二也是真信任,那时候这地方根本没安排任何外人,就是他一个。其他人手,都是景怡让翟二自己去找的。
酒肆后边开着赌坊,放着高利贷,一开始,只有那些小打小闹的事情,景怡才会拿出去,给其他那几位,和他们的手下干。等到金满斗他们那群人也越陷越深,越玩越过分的时候,才有越来越多的事情,交给他们。
但是,干“正是”的时候,从来都是景怡带着他们去干的。
“……小人嘴唇只以为这孩子早慧,该是个大人物,可没想到他还有那个毛病。一开始他带着小人,也就是杀些乞丐混混,这些人都是没人寻的。可自打帮了那个闫柳之后,他就开始惦记着去找江湖人的麻烦……大人,景怡是否便是让寻仇的江湖人杀掉的?”
卢斯正想着,翟二跟闫柳的证词对上了,就听他这么问。卢斯虽然现在已经有了其他的猜测,但是还缺少证明的证据,只能说是他自己的脑洞而已,若是有其余线索,能证明他想错了那也是好事:“怎么?你们漏了马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