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办差都是有惊无险,但是,廖世军三十多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染上了大病,在家里躺了一年多才重新出来见人,可他让这场病伤了肺,还有传言是肺痨。这情况,他别说是起复,就是进宫都进不去了,已经算是彻底的废了。
廖世军就是这么一个赋闲在家,除了享受生活和生孩子再没有什么事的勋贵。只是因为他国公的身份,以及怎么说是当了一阵近臣,在皇帝跟前大小有些脸面,所以在开阳府比那些彻彻底底的富贵闲人,还算是有些体面。
这么一个人,他突然纠集一群亡命之徒,还让他们在各处行盗匪之事,这是要干什么?
冯铮进宫进得很轻松,他刚在候见室里头坐下,有武臣想过来跟他说两句话,外头就叫进了。
皇帝在上头龙书案后头,太子在边上搭着个小书案,两人跟前都是一摞摞的折子。
“冯卿,一个盗匪的案子,又闹出事来了?”看冯铮进来,皇帝撂下笔,动了动肩膀,示意太子继续忙。太子悄悄对冯铮做哥鬼脸,继续看折子了。
皇帝觉得,这无常司也是够邪乎的,往常没事,或者是小事,但是交给他们一查,十有八九都得查出来大事来。
“臣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大事。”这模棱两可的回答其实不太好,可确实现在还什么都拿不稳,他们是为了以防万一才进宫来的。
皇帝抬手,示意折子递上来。冯铮和卢斯的折子当然不能把齐秀才的经历事无巨细写上去,只写了查盗匪,顺着盗匪查到了廖老虎的身上,又从廖老虎引出来了陶国公。
皇帝看完了之后,叹一声:“廖世军啊……”
皇帝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他很念旧,廖世军这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人了,可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不过看皇帝皱着眉头的样子,他显然也不知道廖世军这是要干嘛。那就不是什么朝廷党争,争到要动刀子。
“廖世军为人豪爽豁达……”皇帝顿住了,二十年前是豪爽豁达,二十年后的现在远离中枢如此之远,那人还是当年的人吗?皇帝犹豫了一下,“毕竟是国公,需给他体面,朕写一封圣旨,叫个人跟你们跑一趟吧。”
毕竟是国公,不能,无常司说一声“谢谢,我们有事情需要您协助调查”就给带走了。但是这种弄了一群盗匪来开阳的事情,也不能不查,那就给个钦差。有事就请出圣旨,把陶国公也请走,没事就算了。
“父皇,儿臣想去。”一直老老实实的太子,却开口了。
皇帝摇头:“是要给陶国公体面,但还没到你去给的地步。”一国太子储君,本朝实权国公都没几个需要动到他的,不过皇帝说完了,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还没死心啊?”
“嘿嘿嘿,父皇……”太子嬉皮笑脸。
皇帝看他这样,一时大概也起了童心,回以:“嘿嘿嘿。”
“父皇你是答应了?”太子眼睛里闪烁着。
皇帝倏忽变脸:“没门。”
“……”QAQ
“你有事想跟两位爱卿商量,那就自己去找。别非得掺和到公事上去。”
“是……”太子蔫巴巴的答应了。
“这钦差就让周安……”
“父皇,周安最近公事也多,况且,这不适合当周安去吧?”
“这还算说了句人话。”皇帝看了太子一眼。
“哎?那您还说让周安……”太子闭嘴了。
“周安你都知道不适合,那你自己就适合了?”
“嘿嘿嘿。”
“再跟朕嘿嘿嘿,朕就让周安去给你王叔当监军去!”
太子立马闭嘴。
冯铮硬着头皮在下头站着,近臣就是这点不好,皇帝的一些家务事也不避着。陶国公这案子,现在露在台面上的东西,说到底都并不大。刑部左侍郎家里父亲病逝,他是要回去丁忧的,周安很有可能升上去。现在让他为这个不大不小的案子,离开刑部跟着卢斯和冯铮在外头跑,很可能会给人一个错误的信号。
但皇帝刚才那话,冯铮听着,总觉得也并非就是单纯的逗太子,而是还有其他的深意在里头,只是到底是什么深意,他没想明白……
最后,皇帝从自己身边叫了个太监跟着冯铮走了。是个四十多岁的很沉稳的老太监,一见冯铮就很干脆的表示:“冯将军,咱家就是个圣旨架子,要用的时候,您说一声,圣旨就给您请出来。没需要的时候,咱家就给您捧着圣旨。”
冯铮连道不敢,出了城,赶紧给戴太监租了车来——他还带着留个御林军做护卫,当然,他这太监是不够资格的,御林军也是护卫圣旨的。
报备过了,又请了圣旨,卢斯就带着人找冯铮去了。
卢斯正跟人对峙呢,却不是什么陶国公府的人马,而是敬惠公主府的人马。
怎么又跑出来个敬惠公主?
_(:з∠)_卢斯也想问啊。他就是很正常的带着人过来,结果到一个路口前边,前导的无常回来说,前头有敬惠公主府的车架停在路中间。
敬惠公主不是皇帝的女儿,是皇帝的王叔纯王的女儿。这位纯王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因为纯王在世的时候跟皇帝交好,所以希望能够让他照顾自己唯一的女儿。皇帝的性格,在大事上很斤斤计较,但是在这些事情上却很大方。他干脆的将这位堂妹封为了公主,而且很是宠溺。
敬惠公主如今二十三了,可是她非但没有嫁人,还养了十八个男宠。早年间还有朝臣上书,可都是如石沉大海,皇帝非但不管,反而各种恩赏如常。
到后来,大臣们也不管了,就当这位敬惠公主不存在。另外家里若有俊俏儿郎的,看见这位公主就躲得远些。
卢斯听说敬惠公主的车架拦路,问明白了不是强抢民男什么的,那就绕路了。可是一绕没多久,前边又说有敬惠公主的车架!这回卢斯不绕了,他让人分开去另外两个通往廖老虎家的路口看看,果然,都是敬惠公主的车架。
一个公主自然不可能在不同的地方坐不同的车,她这是把自己的车都拉出来堵路了。
要不然里头的无常也出不来呢,这公主的车架碰不得,沾不得,只能等。卢斯想了想,带着人回了最初的那条路,他左右看看,不远处正有一座三层的酒楼名珍味楼。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他扭头时,酒楼最上层的雅间正窗户大开,有个小公子朝外扔出来了一柄扇子。
“去吧扇子找回来。”卢斯吩咐一声,无常领命去了,不多时带回来了一柄已经摔坏了的象牙扇子。
卢斯拿大手帕把这扇子裹了裹,朝酒楼去了。
四辆车,别说里头都有个敬惠公主,甚至其中一辆里头有敬惠公主也不可能。她堂堂一个公主,缩车里坐着挡路?但既然敬惠公主的车架都在此处,还这么明摆着的跟无常司对着干,这位公主的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果然,一进酒楼,这一楼大堂里坐了个五成满,以卢斯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来,这里边坐着的,全都不是真正的食客。
“这位爷,您请上头雅间走。”这过来招呼人的,也不像是酒楼里的小二,而更像是大户人家的仆从。
卢斯点点头,让随他进来的无常不用担心,找那还空着的桌子去坐下休息,他自己跟着这小二上楼去了。
二楼没停,直上三楼,小二也没通禀,直接推开一扇门,就带着卢斯进去了。到了里头,卢斯才知道,原来这珍味楼的三层不是包厢,而是包堂,里头空间大得很,有歌姬、舞姬在此献艺,下头的并非是大圆桌,而是分餐的长几案。主位上头坐着的,乃是位左拥右抱的俊秀“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