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论是抓人,还是让两个胖子减肥,这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能慢慢来。
事情暂时只能等,时间却一点不会停下来。一眨眼这就到了春节了,也就是宏正二十五年,卢斯来到这个世界眼看着就要十一年了。
春节这天,顾县恰好下去了大雪,也算是瑞雪兆丰年了。不无常司的众人虽然依旧是住在帐篷里,但这牛皮大帐结实挡风,帐篷里烧着火盆,虽然皮革的味道是难闻了一些,但温暖得很。
节前,卢斯和冯铮就弄来了三口肥猪,各类菜蔬、果品、点心,也是不少,除了值勤的,便是石矿场的犯人们,都跟着无常司过了一个肥年。对了,还有人是例外的,比如那两个胖子。
只是几年却是不能放鞭炮的,因为太吵闹了,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怕是都听不见。所以,这个男过得是肥且安静着。
吃过了年夜饭,卢斯和冯铮的大帐里头点着一支蜡烛,两个人坐在床上,裹着一条羊皮毯子守岁——毯子下面的两个人当然是……咳咳!
“做什么呢?”卢斯把冯铮搂回来好几次了,总是抱着抱着这人就要跑出去了。
“我总觉得我身上是羊膻味的。”可能还有皮革的臭味。
“那不更好闻吗?我最喜欢吃羊肉了。”卢斯把人搂回来,一口咬在冯铮的脖子上,不过他这个咬,牙齿在冯铮的皮肉上磨了半天,冯铮也只是想笑。
老夫老妻,对给对方把过屎把过尿,可依然不会因为见多了对方的邋遢的一面而热情消退,反而……
冯铮感觉到卢斯的枪这一会是又上堂了:“再来一回?”
“不了,”卢斯把冯铮搂得更紧,“现在这样你是刚好,再弄,你明天脚底下就有点软了。毕竟是在外边,还是要当心些。”
冯铮笑了笑:“你跟我说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不漏罩勃……要么?”
“要!”卢斯这声都有点走音,听着就跟“汪!”一样了……
两人一夜尽兴,那就不足以对外人道了。
大年初一,两人起来却都不见倦怠,反而越发的神完气足,整衣间,你看我,我看你,眉目之间情谊无限,得亏是没第三个人在场,否则就这眼神里带出来的狗粮,就能把人噎死。
等到吃完了饭,下头有无常来报——终于是有犯人开口了。
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而而是不少人都开口了。
卢斯是后来的,在这边的事情他大多是跟冯铮私下里商量,安排则是冯铮出面。但这回,下面高高兴兴来报讯的人已经站了半天了,冯铮还愣神不说话,卢斯小声叫了他两声,他也没回应。卢斯只能直接安排人下去挨个询问,等到无常领命走了,卢斯坐在边上喝茶看着冯铮。
半晌,冯铮才回过神来,一看卢斯那姿态,顿时两只耳朵热了起来:“我刚才……”
“怎么了?”看冯铮这样子,卢斯觉得他刚才想的应该不是正事,否则不会害羞。
“本来案子才是第一,前些日子还为这事焦灼不已,结果你来了,我听着犯人开口,都只觉得是稀松平常了……”说着说着,冯铮愧疚的低头。
“这不是好事吗?对案子本来就不该焦灼,更何况你这也不叫是觉得稀松平常,而是有了底气,知道终归能真相大白,所以放心了而已。你仔细想想,你刚才其实也是高兴的。只是没那种惊喜,而是一切尽在掌握中,喜悦变得平淡而已。”
正气小哥哥是什么人,卢斯自认为比他自己都要清楚(从里到外的),看冯铮这就要走了牛角尖,他先心疼了。
“子都说过,一日三省吾身。我是没看有几个读书人能三省的,倒是你,碰见点事就怕自己做得不对。你这个性格……真让我爱到不成。”该说是又爱又怜,得亏这是个人都飞不起来的普通世界,这要是个修真世界,卢斯一定想方设法把冯铮变小了,含在自己嘴巴里头!
冯铮被他说得耳朵更热了,那红都过了耳根,开始朝脸颊上蔓延。
卢斯喜欢得很,从背后抱住冯铮,含不住他整个人,把他耳朵含住也能解解馋虫啊。
无常们的办事速度快得很,晌午的时候,主要的证词就都整理出来了。不过,现在那些囚犯们虽然开了口,其实对无常司也还在试探阶段,很多事情还是不说的。
石矿场里,囚犯和看守,一方没有任何权力,一方则是绝对的特权之人,他们在与世隔绝之处,除了良知,看守没有任何世俗的规矩,只要这个石矿场能够出产足够的石矿,看守们可以为所欲为。可想而知,良知这东西很快就被看守自己啃食殆尽了。
长相还算周正的犯人被做为女人使用这已经是再自然也不过的事情了,超过身体承受限度的体力劳动,殴打取乐,虐杀取乐,应有尽有。
看守那边面对犯人们的证词却反而委屈,那些犯人不老实,不干活,甚至出手打伤看守,那不打他难道养着他?还有的犯人体弱,来了没几天就死了,药钱还是他们兄弟垫付的,到头来还怪他们?至于什么把犯人当女人使,那根本就是你情我愿的,半个馒头一张饼,那些犯人都乐意得很。
在这个年代,犯下这些罪恶的如果是外头的人,那他不但该死,还该被车裂、腰斩、千刀万剐,但在这种满是囚犯的苦役营地里,还真不好说谁对谁错。这个年代是杀人偿命,但没杀人的,情节较轻的偷盗之类也就是打板子或者吃几天牢饭,到苦役这个阶段的,也是没做什么好事的。
不过,只要是说了,这些人就都能给换个地方。不过,这个好心却也不是多好而已。
“几位无常老爷,就是不知道,要把小人们送到什么地方去?”犯人们上午招供了,高高兴兴了一天,晚上一边接着无常送来的吃食,一边忙不迭的问着——糙米饭陪没有肉的肉汤,再加一小块咸菜,这可真是从进了这地方再也没吃过的好饭菜了。
那派饭的无常虽然冷着脸,可是却很干脆的回答了他们的问题:“开阳城开春了要修护城河,过了十五,就让你们都过去。”
“啊?!”不少人手上的碗就掉在地上了,虽然本来就是破碗,但这一摔,可是彻底没用了。
“大人,大人你们可是答应我们了……”还是一开始出声那人,只是如今他没了之前的欣喜,这声音哆哆嗦嗦的,只余下惊恐。
大昱苦役最辛苦的是三种差事,修路、修城墙、修护城河,这说的是苦役,不是顾工,也不是服徭役。修路是要用人力把地夯平,四个人拉一块石头甩起来砸地上,或者用人力拉着石碾,一条路修出来,不知道多少人直接就埋在路下面了。城墙搬石垒石头,城墙根下头还埋了死人做人柱。
至于修护城河,那是要把水放干,下去挖淤泥。臭和累是其次,最恐怖的是这淤泥里头的“脏”,挖护城河很多人就会得莫名其妙的病,然后苦役一死那就是一营一营的死,甚至一人生病,与他一起的人不管病没病也都跟着一起烧死。
这年代的人就说护城河里妖魔鬼怪多,其实是护城河里也排放生活污水,而且不像天然的活水流动那么通畅,河底的淤泥里什么都有。清理护城河的人别说防化服,连雨鞋都没一双,光着脚在这种淤泥里走,还可能被蚊虫、蚂蟥之类的叮咬,不病才怪。
“我们无常司是答应你们了啊,只要你们招了就给你们换个地方。”
对,他们说换地方了,也确实给他们换了,至于这个地方还不如石矿场?那怪得谁去……
就算没摔了碗的,这时候也没心情继续吃了,吃个屁的吃,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这石矿场能挣命活到现在,就知道不是什么视生命如平常的人。
“不过……”无常再次开口,还是拉长了声音的,让众人都不自觉的抬起了头看他,“不过也有几人是去林从县的马场。哦,你们大概是不知道林从县到底在哪,那里离咱们这有点远,在宏昌州,有一片朝廷专门养马的地方。”
养马的地方?虽然很多人都没养过马,但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养马比挖护城河安全得多!比挖石头也轻松得多啊!
“凭什么……”有人也安静红了,但立刻被旁人拉住,可不能让这人冲撞了大人。
依旧是那个已经开口了两次的人赔笑着跟无常搭话:“大人,您能跟小人说说,为啥有人去的地方不一样吗?”
“为啥?当然是因为那些人说的,比你们说的有用啊。”说完这个,即便这些犯人依旧追问,无常也不再多言,整理起邋遢分发食物的锅碗瓢盆,径自走了。至于那看守的无常,更是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从看守的那天开始,就没听见过他们出声的。
无常走了,摔了碗的那几个,有的抢了别人的饭,那被抢的和几个没抢的就趴在地上抓着糙米饭吃。又有一小波人聚在那个几次发话的犯人周围,跟他小声议论着。
“丁老大,这事……你说那些无常真会把咱们送去修护城河?”
“我说不会,你们信吗?咱们是什么东西,那就是路边上的臭狗屎,往来的人要么不碰,要么就是弄走扔进粪坑里去!这事,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真到时候被弄去修护城河了,那就只剩下烂成泥的命了。”
“那丁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