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俭这次跑到京城,就是想要走一走门路,王子腾那边对薛家不冷不热,薛俭前些年的时候,家中竟然是叫那个二房当家,小王氏的性子可不比王氏,相对软弱一些,又没了娘家依靠,很是受了不少委屈,如今,薛俭连庶长子都生出来了,小王氏还没怀上。王子腾要是乐意给这个妹夫什么好脸色,那才叫见鬼了,因此,薛俭上门之后,王子腾敷衍了几句,表示自个帮不上忙,就把人打发了。
贾政跟他好歹算是连襟,因此,薛俭紧接着就去了贾家拜访。贾代善对于薛家的事情还是知道一些的,薛家原本在江南那边,是掌管着一部分通政司的,只是,之前海关的事情,薛家也有私心,薛家自个也有船队出海呢,要不然,他们家那些来自南洋的香料宝石什么的从哪儿来的,自然将海商的事情瞒了下来,圣上心中不喜,虽说没有直接问罪,却也夺了薛家在通政司的位置。而为了保住薛家,薛俭的父亲也直接服毒自尽了,免得叫圣上疑心,薛家在通政司留了后手。
薛俭对于通政司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他父亲暴毙前一句话也没说,但是,薛俭也能猜出来,薛家肯定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以至于他父亲为了保住薛家,不得不死!留下薛俭就很是焦头烂额了,这边勉强除了服,就赶紧跑京城来找门路来了。
贾代善对于薛家的选择可以理解,但是既然出了纰漏,自然也要承担后果。
贾代善没给指什么明路,苦闷的薛俭病急乱投医,找上了贾赦,希望贾赦做个中人,他想要干脆投靠司徒瑾这个丰裕亲王。
在中原,商人一直以来,虽说非常有钱,但是,也仅仅是一般情况下,遇上权力,商人的那点钱财,不光不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安全感,反而是惹祸的根苗。
薛家丢了通政司的差事,皇商的位置也岌岌可危,不找个靠谱的靠山,哪里还混得下去。薛家倒是想要投靠太子呢,但是,薛俭也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何况,如今皇子的夺嫡之争已经开始白热化了,薛家如今这点小身板,可真是经不住风吹雨打了。
因此,数来数去,还是选择丰裕亲王更划算,虽说薛俭也觉得丰裕亲王大概未必瞧得上薛家,但是,不管怎么样,总得试一试不是!
因此,为了打动贾赦做这个中人,薛俭可是下了血本了,直接找来了前朝名家亲手绘制的一整套花鸟扇面,勾得贾赦心里直痒痒,最后硬着头皮,找到司徒瑾这里来了。
司徒瑾一看就知道,贾赦肯定是收到了不容拒绝的好处,不免有些失笑,问道:“你收了什么好处,可得给我分润一份!”
贾赦顿时脸色一苦,说道:“殿下,别的都可以,这次可是我的心头肉啊!”
司徒瑾当即就明白了,不由笑了起来:“又是什么古扇?”
贾赦点了点头,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可是前朝那位西崖居士的手笔,还是他最擅长的花鸟,那笔触,那姿态,简直是绝了!唉,殿下,今儿个我是没带上,回头我就带来给你欣赏一下!”
司徒瑾点了点头,西崖居士乃是山东某个世家之后,原本也在朝中为官,妻子去世之后,就辞官归隐山中,自号西崖居士,西崖居士书画双绝,不过存世并不算多,薛俭一下子弄到了一整套他绘制的古扇,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贾赦眼巴巴地瞧着司徒瑾,试探道:“那殿下,薛俭的事?”
司徒瑾算了算时间,然后说道:“明儿个让他过来吧!”
贾赦顿时松了口气,既然司徒瑾松了口,那么不管事情成不成,他的任务算是圆满完成了,那扇子收得也就不烫手了,他当即笑道:“今儿个我可是占了殿下的光了,回头我也给殿下搜罗点稀罕的东西,殿下就当是个热闹看一看就是了!”
司徒瑾笑道:“行啦,你自个回去看你的扇子吧,小心荣国公知道了抽你!”
贾赦顿时脸色苦了起来,然后又露出了一丝忧色:“唉,我家那位老爷子,如今也是不如从前了,他现在想要亲自打我,也快打不动了!”
司徒瑾顿时默然,贾代善去年的时候就上折子要告老,只是圣上一直不许,贾代善年纪跟圣上一般大,都还没到五十的人呢,结果,因为年轻时候的那些事情,如今看起来简直要比圣上老十岁,圣上看着,哪里有不感怀的道理。瞧着这些同龄人开始老去,圣上自然也觉得惆怅,因此,愈发看重这些老人。
贾赦振作了一下精神,说道:“算啦,我得赶紧回去了,老爷子一向看我们这些儿子不顺眼,一瞧见就是吹胡子瞪眼的,我也不想惹恼了他!殿下,那小臣就先告退了!”
司徒瑾摆了摆手,说道:“行吧,你明儿个带上薛俭过来吧!”
贾赦点了点头,薛俭毕竟是他引荐的,回头自然也得将薛俭带过来。
贾赦走了,贾敬那边却是得了消息,没多久就过来求见,说道:“殿下,恩侯有的时候就是一副不着四六的性子,他若是有什么不当的要求,殿下还是不要跟他计较才好!”
贾敬自然知道薛家进京到了荣国府拜会,贾赦这次跑过来,难免跟薛家有关,作为司徒瑾的长史,贾敬也得考虑一下司徒瑾的立场,因此劝道:“薛家不过是个商户,殿下也没必要屈尊相见!”贾赦说得含蓄,就差没说,薛家这等不上档次的人家,也不配向你这么一个亲王效忠啊,他们能给丰裕亲王带来什么呢?说不定只有麻烦。
司徒瑾摆了摆手,说道:“我就是见一见而已,至于要怎么办,还是要看看再说!”
贾敬想了想,一瞧司徒瑾也就是跟自家儿子差不多年纪,顿时有些无奈起来,他之前瞧着司徒瑾很是能干,学识渊博,如今一瞧,居然还有点小孩子的性子,不过,他心中下了决心,明儿个若是薛家提出了什么非分之想,一定要叫薛家知道,什么叫做分寸。
贾敬也是想得太多了,司徒瑾对于钱财什么的,那真是没什么兴趣,凡俗的钱财,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那真是屁都不是,修行之人,想要弄钱,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司徒瑾还有个多元论坛在手,只要他乐意,能拿出来的金银都能叫市面上的金银大幅度贬值。薛家能有什么吸引司徒瑾的呢?不过就是司徒瑾听到了一个薛字,就有些心血来潮罢了。
司徒瑾对于这个世界的某种类似于命运的东西已经有了一定的感应,在他的感应中,贾家和薛家,似乎都被卷入了这个似乎是既定的命运中,但是,这也并不是非常明显,里头也存在着一定的变数。
司徒瑾对此很感兴趣,他很想知道,这个世界的命运,是不是所谓的天庭决定的,如果真是如此,原本自己的命运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司徒瑾对于能够引起自个感应的名字都比较关注,他实在是很想知道,这些人身上到底应该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如果自个从中推一把,会使得命运向着既定的方向滑去,还是会偏离,如果偏离了,最后又会是什么结果,司徒瑾对此可真是太好奇了。
因为这种好奇心,司徒瑾才乐意见一见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薛家家主薛俭。
薛俭很紧张,他得了贾赦的消息之后就在为拜见司徒瑾做准备,早上光是为了衣服就折腾了一番。以前的薛家,身份上头有些尴尬之处,说是商人,还是皇商,暗地里头又掌着通政司,因此,平常穿戴上头并不注意。可是,在江南那边也就算了,江南繁华,虽说朝廷礼制上头有规定,平民百姓头上都不能戴金钗的,但是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民不举官不究,家里有钱的人家,给自家女眷买点金钗戴戴又算得了什么!至于商人,普通的商人按照礼制,都不能穿绸,而薛家,一些贡品都是敢穿戴的。
薛俭等到自个父亲死了之后,一直小心谨慎,尤其他之前还被人冷嘲热讽过,如今在这上头就很是在意,因此,过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就是褐色的茧绸袍子,身上也没敢佩戴什么过于亮眼的饰物,头上不过是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束起,看起来很是低调。贾赦看着都撇了撇嘴,觉得薛俭实在是太小心了。
司徒瑾对于这些知道得还不如薛俭多呢,他如今这等身份地位,除了明黄杏黄不能穿,平常用的器具上头不能有五爪的龙形之外,几乎就没什么忌讳了,因此,他压根不会在意这些。
薛俭虽说看起来有些清瘦,大概也是这些时日心力交瘁的缘故,但是脸上总是带着略带谦卑的笑容,看着还算是叫人觉得比较舒服。他规规矩矩给司徒瑾行了礼:“小民拜见丰裕亲王殿下!”
司徒瑾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免礼,坐吧!”
薛俭小心地斜签着身子在贾赦下手坐了下来,然后就是微微低着头,用余光看着上头做着的司徒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