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旦他讲明已经和陆屿在一起了,难免就会让不了解的人扣上攀附皇子,以色侍人的头衔,众口悠悠,纵使权势滔天,也无法可想。
反过来,现在陆屿先说明白了他单方面喜欢白亦陵,不愿意让人给他指婚,这就将白亦陵完全摘了出来。以皇上对他的宠爱和纵容,陆屿多半能够得偿所愿,但是他就成了理亏的那一方了。
白亦陵总也不能心安理得地站在这里,看着陆屿替自己抗下所有的责骂,于是轻轻推开陆茉抓住自己的手,上前跪在陆屿旁边,拱手道:“陛下恕罪,其实臣也已经属意淮王,所以不能接受您的指婚,请您成全。”
陆屿没想到白亦陵会这样做这样说,猛地一转头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唇角忍不住就翘了起来,几乎已经忘了是在御前。
但这话要是白亦陵第一个说的还可以,现在落在了陆屿的后面,再联想到他以往的性情为人,难免让人觉得白亦陵是委曲求全,为了平息皇上和自己父母的怒火才这样说。
皇上看他这么懂事,刚刚由于陆屿的话萌生出来的些许疑虑和不满反倒消下去了,他抬手道:“白爱卿不必多言,这事跟你没关系,你且站到一边去。”
白亦陵:“……”
他这边还想说点什么,已经被陆茉一把拽起来,几乎是拎到了旁边,那模样好像陆屿会突然跳起来意图不轨似的。
皇上看着陆屿,心里面恨不得从龙椅上跳起来将这个小子狠狠抽一顿,同时他也埋怨自己嘴欠——为什么想给白亦陵指婚?还不是觉得他受了委屈想补偿他!
为什么想补偿他,其中一半的原因是他是儿子的好朋友!
结果看看这小子现在办的那叫什么事!
陆茉道:“皇兄,我家这孩子承蒙淮王殿下厚爱,本来十分荣幸。但是他好不容易才能回到我身边,臣妹还想多留他两年……”
皇上:“……”
陆茉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大对味,她抬眼跟自己的皇兄对视两秒,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话简直就好像在说个姑娘家一样。
什么叫“多留他两年”,他们盛家的儿子可不嫁人!
陆茉干咳两声,含糊道:“都是为人父母的,还请皇兄体谅吧。”
虽然两人不是嫡亲的兄妹,但在当年皇上继位的时候,陆茉也曾鼎力支持,双方关系很好,再加上有镇国公府在,皇上总得给盛家一点面子。要是陆屿所说的意中人是哪个出身平庸一点的青年,他恐怕现在已经点头同意抬进淮王府去了,但白亦陵,不可能。
这道理都不知道怎么讲,皇上头疼,过了半晌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胡闹,我晋国从来没有哪位亲王的王妃是男子之身,更没有堂堂侯爷委身于人的先例,你简直是异想天开。幸亏白爱卿大度,不与你一般见识,快把你的念头收收,若是下回再在这里胡言乱语,别说你姑母,就是朕也饶不了你。”
陆屿脸色一变,唇角的笑意沉了下去。皇上这番话恰好触及到了他的死穴,说什么也得分说明白。
陆屿沉声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从来没想过要白大人成为王妃,甚或是‘嫁’入淮王府。嫁娶之事,王妃之位,所指的是男女之间。儿臣心中分的很清楚,白大人虽然容色过人,但英勇善谋,却是一等一的好男儿,我便是爱他这一点!”
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事情虽然寻常,陆屿以如此身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却是前所未有。在场的人谁也没有想到,当即都是一怔。
陆屿眉目不动,看了白亦陵一眼,继续斩钉截铁地说道:“男女我分的清楚,要是想娶妻,今天也就用不着这一遭了。儿臣想请父皇暂时不要为白大人赐婚,只因我心中执念就是与他一世相伴,再无他人,什么王妃之位,什么迎亲纳娶,要是没人说让我嫁到镇国公府当侯夫人,便也不能如此辱他!”
陆屿话音一落,一时之间满堂静寂。他情绪有些激动,后面说话的时候语气就不大可客气,不光是冲着皇上说的,也是向在座的每一个人这样讲。
皇上盯着他,将周围的人吓得噤若寒蝉,都以为他会发怒,殊不知听到儿子的这番话,看见他的眉眼,让一段往事猛然涌入文宣帝的心头。
马上就要返回京都了,他询问笑站在原地目送自己的艳丽女子:“你真的不跟我一块走吗?我府上还没有王妃,那个位置……我,我只想让你来坐。”
“跟你走干什么?”女子歪着头笑道,“在这里我是赤狐族的族长,说一不二。到了你们京都,人生地不熟的,更没有草原和山水,多没意思。”
他说道:“可是以后咱们就不容易见面了,我……我会想你。再说屿儿大了之后,也会要爹的。”
“小狐狸崽子就应该撒出去满地跑,送到你们那里,要是学成个死教条,那我可就要嫌弃他了。”
赤狐族的族长明妍笑了起来,在他背上推了推,说道:“当初在一块,便说好露水姻缘,你情我愿。瞧瞧,我在这里受尽男人追捧,你在那边也可以有后宫佳丽三千,各自都能过的随心随意,舒舒坦坦,干嘛非要一块腻着呢?大不了以后有空去看你呗。”
他没有办法,只能上了马,还要回头发誓一样地说道:“我总有一天会让你愿意只看着我一个人过日子的。”
明妍大声笑道:“起码现在不行,等你学会了打动我那一天……再说吧!”
他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对方的话,更不知道应该如何打动一个女人,后来又当了皇上,只能空悬皇后之位,又尽心尽力地每年派人送东西探望慰问,对方都会大大方方照单全收,有的时候还会给他一些惊喜的回礼。
后来陆屿被送了过来,他便认真地照顾好两个人的孩子——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而此刻,儿子的话却让文宣帝隐约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又无法真正地说出来那个答案。
他眼睛盯着陆屿久久无言,在别人眼中就是爆发的先兆,白亦陵有点着急,又忍不住说道:“陛下,臣对淮王也是真心实意,并不觉得受辱……”
陆茉再次劈手将他拽了回来,这下连盛铎都不赞同了,小声训斥道:“看着就行了,总插什么嘴,你心眼也太实诚了吧!”
白亦陵哭笑不得:“我没骗人!”
陆茉:“好了好了,把嘴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