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踪被他一点,猛地醒悟:“你是说,只有是抄来的答案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白亦陵道:“现今查的严,夹带纸条资料这种事太难了,不大可能发生。我倾向于……有人透题。”
如果卷子上的答案是顺着抄下来的,抄的时候不过脑子,抄错了地方,或者试卷有变动,抄的题对不上,就会造成如今的后果。但进考场之前要搜身,纸条带不进去,可能性更大的是他们提前弄到了试题和答案,将这些东西硬背下来了。
白亦陵的声音压得很低,陈踪却是心中一惊,试题外泄非同小可,一个不慎就是杀头的大罪,这一年出题的两位主考官当中,还有一名是白亦陵的姐夫,这事要查起来,关系可就大了。
如果一开始知道这件案子有可能跟周高怀有关系,白亦陵应该避讳,根本就不会插手,但是现在查到一半,就是想撂都撂不开。
陈踪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白大人要是这样推测,这事还真的不好说。我也是考完试之后听高怀提过,说是今年原本想在《尚书》当中出一道考题,但他快要封卷的时候,又想到如今新皇登基,似乎对孟子更为推崇,所以临时修改了卷子。”
不一定所有考试作弊的人都是不学无术,有的人很有可能自己本身学问就不差,只是想做的更稳妥一些,如果有能弄到考题的渠道,胆大的多弄一份也不是不可能。比如范敏,他自己的学问不差,一时失神答错了题,发现之后修改过来,现场发挥了一番,照样得了第二名。
可明明查的是贺子成的会元,这几个人怎么又冒出来了?
白亦陵揉了揉太阳穴,说道:“陈老,这件事只是怀疑,一旦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请你先不要同别人提起,我想先去见一下这两名主考官问问情况。”
在考试之前试题就被人传了出去,就算不是出卷子的主考官所为,也肯定跟他们身边的人脱不开关系。其中肖青是修文馆大学士,不在这边供职,白亦陵的姐夫周高怀是礼部侍郎,却并未出现。
陈踪道:“白大人不知道吗?周侍郎今日告假了,说是有家事要处理,似乎是家里的什么亲戚来了。”
甭管什么亲戚,只要是周家的,来了肯定没好事,白亦陵顿时感到如临大敌,说道:“那我去周府看看。”
他出门之后吩咐外面等着的随从将自己在礼部查到的事情告诉卢宏一声,让他带上几个人去见肖青,卢宏自然之后话如何说,吩咐过后,白亦陵就上了马,准备往周府去。
小狐狸嗖嗖嗖从礼部狂奔出来,踩着马屁股上了白亦陵的肩膀,委屈地叫了一声。
马也委屈地叫了一声,这只破狐狸爪子上的劲特别大。
白亦陵恍然道:“我说怎么觉得好像少了点东西,原来把你忘了。不过皇帝陛下,容臣提醒一句,你现在可以说人话,不用‘嘤嘤嘤’的,我真怕你当狐狸当多了不会做人。”
陆屿无奈:“我也不想啊。以前是想跟你到哪就能去哪,结果当了皇上,反倒不自由了,平常议事的时候多看你一眼都能被人琢磨出花来,还不如当狐狸方便,烦人。”
白亦陵道:“就因为你这样,才人人都以为我被狐狸精给勾引了,烦人。”
陆屿乐了,两人说话间,马匹飞驰,已经到了周家的大门口。
白亦陵下马之后,看见周府门外没有盛家人的马车,还犹豫了一下。他一来是本身就找周高怀有事要问,二来也是听说周家的亲戚来了,估摸着他们无事不登三宝殿,觉得盛栎应付不了,这才赶着来了,结果现在看其他人都没过来,又觉得是自己多心。
他想着反正已经到了门口,就算是随便看看也好,于是上前拍了拍门。
结果连着拍了好几下,里面也没人应答。
陆屿道:“不对啊,就算是主家不在或者忙着议事,门房总不是死的,怎么连个出来询问的人都没有?难道真有什么事?”
白亦陵试着推了一下,接着陆屿看见他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了,连忙问道:“怎么?”
“大门原本只是掩着,结果我刚要推,就被人从里面给栓上了。”白亦陵感受到门内传来的抗力,冷笑道,“我可是好几年没碰着敢把我关在外面的人了。”
如果可以选择,周家就算是对白亦陵的到来再不欢迎,也不敢硬挡着这位祖宗进去,主要是他们已经骑虎难下——白亦陵到了周府大门口的时候,盛栎陪嫁带去的侍卫正跟周家的人对峙,盛栎要回娘家,周家人不让。
事情还要从这一天的早上说起,周高怀去了礼部,盛栎正在用早膳的时候,周家那些亲戚再一次来到了周府。
盛栎当初会看上周高怀,也不是一点原因都没有,除去他的性格中优柔寡断的那一部分之外,周高怀脾气温和,细致体贴,也肯伏低做小,这一阵无人打扰,两人的关系渐渐缓和过来了,相处的不错,故而盛栎虽然觉得厌烦,也还是耐着性子将周家人迎了进来,为他们安排饭菜,让他们在家等着周高怀回来。
经过上回白亦陵的收拾威吓,周家人老实了很多,周母也没摆婆母的架子,见到盛栎就点头哈腰的,还刻意说了些讨好的话,盛栎心里松了口气,以为这回好好忍耐几天,把人送走了就算完事了。
结果周母满脸堆笑地聊了一会,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她把周府上的一个名叫翠枝的丫鬟叫过来,告诉盛栎,说这个丫鬟怀了周高怀的孩子。
盛栎听第一遍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结果周母说是真的,但双方也都是不小心才会发生这样的事。翠枝自己不敢说,便来求了她,她想着怎么也是周家的骨肉,就过来劝盛栎,等这个孩子出生了,好好地养着,这也是正房的本分,不过一个奴婢,也威胁不了她的地位。
盛栎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被雷给劈了,紧接着恶心的不行。
周母脸上带着殷切的笑意,嘴巴一开一合,盛栎的脸色越来越冷,她却浑然不觉,说的美滋滋的,冷不防盛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好啊。”
周母心疼孙子,看着这里富贵气派的庭院,实在心痒难耐。她虽然不敢像以前那般嚣张了,但心里也没觉得养个庶子是件什么大事。盛栎到现在也没有怀孕,还不知道能不能生出来,就算是生了也未必是个男孩,但这孩子在她膝下养大之后,当官富贵也就是盛家一句话的事。
她琢磨的挺好,没想到现实更加美妙,盛栎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
盛栎道:“娘挺会安排的,说的可真有道理。翠枝,你过来,让我看看。”
周母喜得连连搓手,翠枝怯怯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