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还有人在吆喝着卖糖。
王如意扯扯乔晚袖口,眼巴巴道:“陆辞仙,我想吃糖。”
被砌进墙里之后,她好久都没吃过糖了。
有前车之鉴,买糖之前,乔晚和郁行之无比郑重地检查了一圈儿,确定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做的之后,王如意“啊呜”一口将手里的糖吞进了嘴里。
过了半秒,“少女”脸色微变。
“怎么了?”郁行之脸色也跟着变了。
这糖他和陆辞仙明明检查过的,总不至于又是什么骨灰做的吧?
王如意眼泪汪汪地捂住嘴。
没牙了,嚼不动qaq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拿走了王如意手上剩下的桂花糖。
郁行之抬头:“陆辞仙?”
少年面无表情,握紧了糖,突然转身就走。
郁行之一愣,皱眉叫道:“陆辞仙?!你去哪儿?!”
这一句话还没说话,一道清朗熟悉的男声在背后响起。
“郁行之?”
一回头,少年惊愕地看着他。
郁行之脸色顿时扭曲,腾出一只手,使劲儿揪住乔晚脸一掐。
真的。
既然现在这个是陆辞仙,那刚刚那个是谁?
郁行之脸色不对,乔晚问:“怎么?”
郁行之:“刚刚,好像有个你的纸人跑过去了。”
纸人!
乔晚一惊,立刻拔腿就跑,终于在街口追上了郁行之口中的“自己”。
纸人僵硬地转过了头,乌黑的眼静静地凝视着乔晚。
乔晚脚步一顿,心里突然蹿出了股诡异的熟悉感。
乔晚盯着纸人看了一会儿。
不是错觉,她的的确确在哪里看见过。
这个眼神……她实在太熟悉了。
纸人按理来说不该有自我意识,除非有什么东西会附在这上面。
突然间,在楚家看到过的那个皮影猝不及防地滑进了脑海,皮影人和纸人的形象逐渐重合。
乔晚脑中灵光一现!
“你是楚娇娇?”
从进鬼市开始,附在她这壳子上的人就是楚娇娇?!
虽然顶着陆辞仙(伪)的壳子,但面前纸人依稀能看出来被乔晚戳穿之后的僵硬。
过了一会儿,陆辞仙(伪)缓缓颌首,朝着乔晚伸出了手,脸上露出了点儿小心翼翼的忐忑和不安。
手里安静地躺着几块儿糖。
她不是故意抢那个新娘子的,她只是想吃糖。
楚娇娇垂着眼。
那天,爹给她买了好多糖,各种各样的,花花绿绿。之前这些糖只有弟弟才能吃到。她当时可高兴了,给爹爹吃了一颗,剩下的攥在手里没舍得吃,想着要带回家给娘和弟弟也尝尝,大家伙儿一块吃。
后来,爹爹拿刀捅入她心口。
她像温驯的羊羔一样躺在案板上,一刀捅进大腿,切开,剥皮。
好疼啊好疼。
她想舔一口手里的糖。但因为疼,她握得太紧,糖握化了,沾了血,和血一道儿黏在了指缝里。等剥到她脸上的时候,血滴进了嘴里。
丝丝的甜。
和她想象中的糖是一样的。
乔晚抿唇,从怀里摸出了那面皮影,斟酌着问出了口:“你要不要到这儿来?”
楚娇娇面露迟疑。
过了一会儿,陆辞仙(伪)突然动了。
纸人从上到下,一点一点塌了下来,最终变成了一张轻薄的没有重量的纸,而乔晚手里的皮影女孩,眼珠子突然一动。
乔晚继续盯着皮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楚娇娇:“……”
又过了两三秒,皮影人呲溜一声乖乖地滑进了乔晚袖子里。
她见过这个大哥哥,楚娇娇想。
这个大哥哥和那个怪叔叔,把她带回了家。
看着自己宛如摊大饼一样摊在地上,是一件十分惊悚的事,乔晚蹲下身把“自己”卷吧卷吧拢入了衣袖,回去找王如意和郁行之。
还没走几步,一头撞上了赶来的郁行之。
郁行之皱眉:“找到了?”
这马上就要出鬼市了,别因为这玩意儿又出了岔子。
乔晚:“找到了。”
“纸人呢?”
乔晚指指自己袖口,“说来话长,回去再说。”
等回去之后,妙法、马怀真和阎世缘这边儿也谈完了。
一进门就听见马怀真的嗓音传来:“阎道友当真不与我们一道儿同行?”
阎世缘委婉道:“道友好意在下心领了,但我答应过他们。”
更何况,面前这位昆山问世堂的堂主,也并非真的为他着想。将他放在眼前,这位堂主恐怕才会放心点,阎世缘苦笑。
他倒没怪马怀真这心思,“寒”字旗下的北境战场,甚至比扶风谷还要惨烈数十倍,能活着走出北境大雪山的,肯定不是那单纯的傻白甜。
马怀真本也是随口一问,没认为阎世缘真会跟着离开,当下也不再勉强。
……
从进入鬼市,到离开鬼市,这中间整整花了三天时间,出了鬼市之后,将楚娇娇和王如意交给绿腰和李判先照顾,乔晚也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
这三天时间里,来探望的人源源不断,眼熟的,不眼熟的,把不平书院小茅屋给挤了个水泄不通。
毕竟大家已经有了过命的交情了!一众三教弟子豪气冲天地想。
当初是陆道友率先剁了自己小拇指,是个可结交的汉子。
这么多人一口气涌入不平书院的代价是,书院那可怜巴巴的几间小茅屋塌了。
原来不平书院这么穷啊=口=
by一众出生名门正派的众三教弟子。
第一天来的是方凌青、孟沧浪和齐非道。
彼时,乔晚正盘坐在床上,咬着笔头,清点角落里堆着的补品。
这回去鬼市,齐非道转了几圈儿都没找到大部队,和朝天岭的几个弟子结了个伴,还没来得及出事儿,立刻就被大光明殿的给征召了回去。乔晚和方凌青、孟沧浪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还是事后方凌青添油加醋描述给他听的。
正直的沧浪剑,探病的时候随身带着的东西也十分正常,一堆补药。
进门把手里拎着的补药放下,齐非道蹬着草鞋,笑吟吟道:“小陆道友,身体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没?”
孟沧浪和方凌青紧随其后。
青年的胳膊已经被重新缝了起来。
方凌青:“我这回本来没打算带上师兄,但孟师兄说非得要过来看你一眼。”
乔晚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客客气气地关心了一句:“孟道友的手怎么样了?”
孟沧浪神情肃穆且正直,保守回答:“多谢道友你与小芳替我捡回断臂,虽然如今还不太灵活,但已无大碍。”
为了展示这话的真实可信度,青年拔下了背后的蓝色巨剑,换成了左手。
重剑刚一入手,孟沧浪胳膊一颤。
砰——
当啷——
落到了地上。
乔晚、方凌青、齐非道大惊失色:“师兄(道友)?!”
孟沧浪耳根微红:“……在下……没事……”
过了一秒,补充道:“大概……”
乔晚:这个大概是什么意思啊!!
第二天,白珊湖和谢行止竟然也托人送来了点儿东西慰问。
刘辛文伤得比较重,一直到第三天的时候才下了地。
至于妙法尊者,自从在鬼市分别之后,乔晚就没再看见过妙法了。
不过乔晚也能理解如今大光明殿的处境。
凡是在报名参加三教论法会之前,各教派弟子都是签过生死状的。毕竟这是正儿八经的修真界修士交流大会,不是门内点到即止的切磋,不经历生死之争,日后怎么在这条路上能走得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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