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六郎也前途大好,就算是在洛阳里,恐怕也难找这样的儿郎。难道沈娘子和左丞是想要把九娘送到宫里不成?”
沈氏玩的一手好太极,于夫人在这上面根本就比不过她。也不愿意再和沈氏浪费时日。
家里儿子催促甚急,她自己也急。毕竟有个妻子,多少能牵制住儿子,至少能别让他乱来。
可是沈氏却是这般不识好歹,不禁让她觉得窝火。
“左丞和沈娘子还是多多考虑一下,”于夫人嘴上这么道,可没有半点让人多考虑的意思,“毕竟同朝为官,左丞多少还是要为自己多想想。”
她不察玲珑就站在帷帐后,没有见到玲珑的人,以为玲珑现在还躲在哪个地方。涉
沈氏脸色极其难看,还耐着性子和人周旋,等到把人送走之后。沈氏坐在床上一言不发。
玲珑冲帷帐后走出来,“阿娘,于夫人欺人太甚了。”
沈氏听到,脸色显现出几分疲惫,“你都听到了?”
玲珑点头。她颇有些担心的看着沈氏,踌躇了一会,上前趴在沈氏的膝头,“阿娘?”
沈氏的脾气,玲珑再清楚不过。沈氏性格坚韧要强,方才竟然被于夫人那么一番训斥,尊严受损。现在哪怕没有表露出来,但一定不好受。
“……是阿娘想岔了。”沈氏伸手放在她发鬓上,过了好会她摇头,“我还以为那家竟然是好相处的。谁知道,不过是不答应而已,竟然还以权势相逼。”
“是阿娘看走眼了。”沈氏这么想着,心里庆幸自己并没有急着将女儿嫁出去,就随随便便答应了于家。
现在都还没有定下来,于家就已经是这样逼迫了,要是真的嫁过去,到时候露出了真面目,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救女儿出这个火坑。
只能说,幸好于夫人性格暴躁,若是那种心机深沉的,就真的要着了道。
“儿之前听着,于夫人的意思是,若是不答应,阿爷在朝中就有危险?”
沈氏眉头紧紧蹙起,连带着呼吸都急促了些。
玲珑仔细端详沈氏的神色,“不会真的……”
“于家势大,要是真的有次打算,少不得有一番波澜。”沈氏咬牙道。
哪怕沈氏不愿意承认,但朝堂之上,的确就是于家压过了苏远一头。
沈氏一番思索,想要想出个解决的法子,可想了好会,竟然也没能拿出个好办法来。
玲珑看在眼里,一声不吭。
于家手里有兵权,苏家根本不可能和于家相抗衡,若是真的做出什么。恐怕也就是当年徐妃那样的结果。
玲珑站起身,伸手在沈氏肩头拍了几下,“阿娘,不要担心。”
沈氏忧愁里,听到她这话,有些好笑,“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反倒安慰起我来。没事,我会和你阿爷想办法。”
再多的办法,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也不过是不堪一击而已。
玲珑深谙这个道理。
过了小半个月,玲珑外出了一趟。
玲珑打的是外出散心的理由,到了外面,直接把沈氏派的人给安置到别处。去了元泓的居所。
她来的突然,元泓府邸里上下都有些戳手不及,一面招待她,一面告诉她现在郎君不在。
元泓不在,她就等她回来。
元泓今日不用在宫城内上值,回来的时候,立刻有仆役告诉他,玲珑来的消息。他从马背上下来,还没停歇一会,就立刻奔进去。
到外面的时候,元泓才想起把自己的冠帽扶了一下。
走进去,见着玲珑正在摆弄之前她送给他的那一套茶具。茶具是玲珑专门令匠人照着自己的想法做的。全天下,就这么一套。
这里不是平常的会客地方,而是元泓的书房,她之前看到在众多卷轴里有个盒子,好奇打开,就发现自己送出去的茶具。
茶具被慎重的放在盒子里,茶壶茶盏等物,还有蜀锦制成的小包包住。
外面传来声响,玲珑抬头,见着垂挂下来的竹帘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直接卷起。
而后人直接进来。
玲珑忍不住坐直身体,直愣愣看着他。
元泓走近几步,颇有些手脚无措。或许是为了不让母亲再发怒,玲珑很少主动到他这里,突然看见她,欣喜之余,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在朝廷上口若悬河引经据典的中书侍郎,在她面前,竟然变回了那个涉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他正要说话,她已经丢了手里的茶盏,直接奔过来,一头扎入他的怀里。
元泓环住她,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怀里传来呜咽声。他伸手在她脸上一抹,就触碰到了她的泪水。
“怎么了?”元泓问。
玲珑只是在他怀里流泪,她哭的伤心,好几次都哽咽的喘不过气来。
元泓不知缘由,也怎么劝不住。
他扶住她的肩膀,低头下来,“若是有事,只管和我说。”
玲珑这才哽咽着把于夫人逼迫她嫁给于六郎给说了,“于家势大,我总不能让我阿爷为了我,把前途也给搭进去。我是和你告别的。”
元泓眉头一皱,圈住她的手臂紧了点,玲珑感觉自己在他怀抱里,简直喘不过气来了。
她低声要他放开一点,但是他却置若罔闻,“你真的要嫁给他?”
玲珑满眼无辜,“我不想嫁。”
元泓极其难看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你若是要嫁他,那我立刻把他杀了。”
戾气十足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叫人打了个寒颤。
元泓绝对不是发狠而已,他既然说得出,自然也做的到。
玲珑眼泪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止住了,趴在他胸口上呆呆的看他。
“都哭成这样了。”元泓伸手把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她肌肤娇嫩,被泪水一泡,就有些红肿。
元泓叫人送热水过来,亲自绞了帕子,给她把脸擦干净。
“你怕甚么?”元泓抬起她的下巴,给她仔细的擦脸,“这种事还用得着让你哭?”
他一说,玲珑的眼睛顿时又红了,元泓见她又要哭,“我没怪你。”
玲珑眉毛都要皱起来了,“我家里阿娘都快要急死了。我能不跟着着急呀。”说着她抽气了两声,“你不知道,当时我听着于夫人和我阿娘说的那些话,可气死我了。我家没有得罪过她,不过就是不想嫁给她儿子而已,竟然侮辱我阿娘,还要把我阿爷也牵扯进去。”
玲珑越说越气,她不管不顾的直接扑到他怀里,“你说,气不气人!”
元泓手上还拿着之前给她擦脸的帕子。他只好腾出另外一只手来抱住她,她的身形在秋衣下,还是显得有几分单薄。
“一切有我。”元泓道。
玲珑从他怀里,抬头起来,眼角泛红,可怜巴巴。
“真的?”
“当然。不然,你也不会找到我这里来了。”说罢,元泓把手里的帕子丢到铜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玲珑见被他戳破,一头钻到他怀里,“我想你了。还有我有事,第一个就是找你,是不是很喜欢你?”
元泓被她这么一番话,问的简直无话可说。不过听着,的确是很高兴。
手指揩拭过她的眼角,落下的泪水已经被他擦干净了,肌肤温软,带着些许潮湿。
“除了我之外,你还能嫁别人吗?”他低声问。
话语问的平和,却暗涌着危险。
在山林里,是她先招惹得他。既然让他动了心,自然不可能让她还去嫁别的男子。
“那于六郎怎么办?”
元泓笑了笑,他长得好,笑起来的时候,似乎眸中有星辉闪动,好看的不得了。不过此刻笑意不达眼底,面上在笑,眼里却还是冷的。
“他对你有企图,他阿娘更是对沈娘子出言不逊。这两样加在一块,也够让他好受的。”
玲珑咬了下唇,“可是于六郎的伯父是太尉。”
“太尉。”元泓重复了一遍玲珑的话,意味不明。
他看向书案,见到被打开的锦盒,还有丢在一旁的茶盏。
“怎么把这个丢到地上。”他松开玲珑,转身去把落到地上的茶盏捡起来。玲珑见他仔细的将茶盏擦拭干净,放回去。
“这些其实并不是甚么值钱的。”
元泓弯下的身子稍稍顿住,“那是你送我之物,自然……无价之宝。”
他走过来,“你也是。”
玲珑瞅着他。他现在身上还穿着官服,头上还带着笼纱冠。玲珑伸手去解他下颌的冠缨,纤细的手指勾上去,轻轻用力,冠缨就解开了。
玲珑正要把冠帽从他头上摘下来,却见得他俊脸通红。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男子的头似乎有什么禁忌,说是碰不得。
“是不是,不喜欢我碰你呀?”玲珑轻声问。
元泓伸手,不可避免的触碰到她,肌肤接触,脸上的涨红越发明显。玲珑有些好奇,见着他耳朵都红了。
“并不是。”元泓把头上的笼纱冠摘下来放到一旁,他拉住她的手。
“只是不觉得,我们这样和夫妻并无二致么?”
玲珑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他,上一刻还红晕满面,这一刻倒是说起了情话。
“并无二致?”玲珑看他的目光狡黠,她凑上去,手放在他胸膛上轻轻一握,“才不是呢。”
他朝服磊然,头上的冠帽已经摘下,可骨子里的风貌却是改不了半点。他越是正经,玲珑就越是喜欢逗弄他。
哪怕曾经他被逼的狠了,把她狠狠压在怀里。她也还是甘之如饴。
“郎君清贵妖冶,与日月同光。若是只能看,那岂不是太可惜了。”玲珑说着,手指轻轻压在他的衣襟上,想要找个溜进去的缝隙。
元泓一把握住她的手,持到唇边轻轻吻了吻,“胡闹。”
他拉她坐下,亲自给她煮茶。煮茶一事上,元泓的确是没有什么天赋,玲珑在一旁指点了一二,还是觉得他笨手笨脚,干脆替把茶壶拿了过来,自己开始烹茶。
“对了,你打算怎么办?”
元泓看着她,氤氲热气里,她的容貌都有些模糊。
“到时候夭夭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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