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不管是北朝还是南朝,娶妇都是照着周礼,在晚间举行。傍晚的时候,男家就去女方家接人。
在北朝,又融入了鲜卑人的习俗,新郎去接新妇,要被女方那边的妇人们一顿好打。
玲珑换了男装,装作和兄长一起去接新妇,在门外的时候已经受了不少刁难,新妇家大门紧闭,女方家的婶母就在门内,各种调笑新郎。
等到开门,迎头就是一棍棒。
一同来的那些男傧相,都是些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见着苏茂被女方家的女眷们拿着扫帚棍棒追着打,竟然拍掌大笑,没有一人上前相助。
玲珑在后面看的心惊肉跳,跳起来就要去护兄。才动了下,身后有一只手伸出来,一把握住她的肩膀。
她回头一看,正好就看到元泓。
“你,你怎么来的?”玲珑突然见到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在她的背后,瞬间连舌头都有些捋不直了。
她原本想要给元泓发请帖,让他一块来。毕竟元泓和父亲同朝为官,家里办喜事,请过来也是应当的。
她的理由冠冕堂皇,结果当场被沈氏给戳破。玲珑没有想到母亲还真的会亲自查看每一封请柬。她和苏远藏在里头的请帖就这么被发现了。
“我还以为……还以为……”玲珑看着他好半会都没缓过来。
元泓此刻换了一身装束,和身旁的傧相看起来并无二致。
“还以为甚么?”他温声问道。
“以为我不会来了?”
玲珑点点头。
他笑的皎皎如明月,可是眼神里又有些狡黠,“怎么可能呢。”
他怎么可能不会来,她在这里,就算是千万里之外,他也要过来。
玲珑拉起他的手,“那正好,我阿兄有难,快来帮忙!”说着就要拉起他去救场。
可是手才被拉起来,元泓又把她拉回来,“这个是规矩,新郎要在新妇家里受一番追打,不然不知道娶新妇的辛苦,会不疼爱新婚妻子。”
说着,元泓看了一眼门内,见着苏茂被女眷们拿着棍棒追的到处乱跑,真的是有几分在抱头鼠窜了。
不过还好的是,女眷们没有真真切切打在他身上,就只是追着他跑而已。最多难看,至于皮肉之伤,应该不会有。
毕竟是结亲家,不是结仇家。哪里有新郎上门迎娶,结果家里女眷把人给打伤了的道理。
玲珑却看得担心得不得了,她回头过来,抓住他的手撒娇,“去嘛去嘛,我阿兄都快要跑的没气了!”
元泓一看,果然苏茂被追的只有喘气的份,还没等他开口,玲珑已经把脸都凑到了他的眼前,“再不去的话,阿兄可真要被打着了!”
她眼里泪光闪闪,一旁火把的光芒落到她的眼眸里,更是泛起星星点点的光辉。
那光辉落到他心头上,不由自主的,他道了一声好。
玲珑欢呼一声,拉着他进门,一众女眷正对苏茂围追堵截,冷不防窜出两个貌美郎君,准确说来是一个。另外一个一看唇红齿白,就知道是小娘子假扮的,但是另外一个确实货真价实的美男子。
长眉入鬓,眼若点漆。站在那里就是一道入画的风景。
“各位嫂嫂,良辰吉日就要过去了,还请各位嫂嫂手下留情,放新郎过去,和新妇相见吧?”
见着如此美男子,面色温和和她们说那些话,在场的都是嫁了人的妇人,可是对着那样的美貌,也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玲珑立刻上道的提着钱袋子,抓起一大把的大钱给女眷们塞钱。
这个步骤她懂,就是堵门嘛,一个劲的给钱就行了。
有元泓这个美男子在,苏茂终于剩下一口气,能去后院见新妇了。那些原本在车上看笑话的傧相们一涌而下,跟着新郎进去跑到后院里去。
新妇催妆,这是必须的。新郎就算过了女眷家的那一关,到了闺房楼下,新妇也不会出来,要催妆才能出。
催妆有催妆的规矩,带来的那些壮汉在此刻统统派上了用场。那声音如同海浪,熏的她耳朵痛。
元泓见状,伸手直接捂住她的耳朵。
他手掌生的比她大,就连手指都比她粗,堵在耳洞那儿,那声音顿时就小了下去。新妇之前和苏茂见过,彼此有情,知道他之前在外面受了不少刁难,不忍心再在这里让他傻傻等下去。
等傧相们喊了十几下,新妇就出来了。
傧相们欢呼,拥着新郎和新妇去见新妇的父母。
一通忙下来,等到新妇的车入门,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混在人群里进门,紧紧拉着身边的元泓的手。
“原来娶妇这么辛苦啊,你们男子还真的不容易。”
元泓笑了,“那你到时候多心疼一些我。”
玲珑瞥他,手指在他的掌心灵巧的画圈,“你倒是想的美。”
他低头,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蹭着。
她拉着他到后院门,打算把他偷偷带进去,待会她还要去观礼,穿一身男人的衣裳,显然不合适。
才到院门那里,就被叫住,“夭夭?”
她回头就见到原本该到前面去的沈氏站在那里,玲珑心头一片混乱,好像自己做见不得人的事,被抓了个正着。
她这是被抓奸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道长:来见丈母娘
收藏满四千的万字更……
第43章 欲见
玲珑看着沈氏, 心头砰砰直跳。
她把外男带到自己院子里, 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大胆过分了。
沈氏的脸色也极其难看,她之前就找不到玲珑,因为她又跑到哪里去了。一面主持家中大局, 一面派人出来到处找女儿。家里的仆妇, 几乎都将屋子翻过来,就差没有将地上铺就的石板都撬开看看了,愣是没有发现玲珑的半点踪迹。
沈氏借着休憩更衣的空档,到玲珑院子里看看,谁知道, 一来便见着女儿拉着元泓往内走。
“阿、阿娘。”玲珑舌头都捋不直了, 她见着沈氏脸色全然阴了下来。
沈氏狠狠瞪了玲珑一眼,复而看向元泓。比起玲珑和被抓奸似得慌张, 元泓平静的几乎有些过分, 他见到沈氏看了过来, 抬手对她慎重一礼, “沈娘子。”
这样子倒不像是偷偷钻姑娘闺房的登徒子, 倒是大大方方被主人请过来的。
“我记得, 未曾给侍郎下请柬。不请而来,不像是侍郎的作风。”沈氏气在火头上,尤其还和玲珑有些关系, 说话的时候就格外的不客气, 玲珑急了, 刚想要替元泓辩白。谁知元泓伸手在她手臂上拍了拍,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晚辈并不是不请而来,而是跟着清河阿叔一块来的。”
沈氏意外的挑了挑眉,见元泓此言,她瞪了一眼玲珑,“你还不快些回去换衣裳,你阿兄的喜事都要被你给耽误了!”
沈氏教训完玲珑,看向元泓,“侍郎这会还是先到清河王那边吧。”
元泓点头应是,大步流星的离开。
他一走,玲珑满脸讨好的对母亲笑,“阿娘前头都要开始了……”
新妇已经入门,待会就要去拜见公婆了。
“等待会事情了了,我再来收拾你!”沈氏伸手隔空就在她的脑门上一指。玲珑吐吐舌头,灰溜溜的赶紧去换衣裳。
芍药立刻给她换了衣裳,时辰紧急,也不上妆了,反正她容色甚好,上了妆才脏了原本就有的好颜色。
新妇嫁入夫家,礼仪都是一样的。玲珑瞧着新妇和苏茂在前头拜见了公婆,然后忙乱着要送到青庐里头去。
沈氏见着新妇和长子已经送到青庐,派人过去把玲珑和元泓全都请来。
请人的时候,清河王就在元泓身边,听到传话的婢女的话,伸手就在元泓的肩膀上拍了拍,“你去吧,沈娘子是个好说话的人,你这么好,她应该会答应的。”
有道是有情人看什么都是好的,沈氏在清河王眼里,哪怕一根头发丝,都是极好的。没有半点错处。
元泓到那里的时候,沈氏和苏远都在。玲珑坐在一旁,乖乖顺顺的,认出他的脚步声,还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委委屈屈。
苏远之前听妻子说了到底怎么一回事,坐在那里满脸的爱莫能助。
他不觉得这些有什么,毕竟年轻男女,一时情到深处,做出什么来,都很正常。做父母的,到时候只能给女儿兜着了。
可是他的想法和妻子不一样。
元泓抬手和苏远夫妇见礼,沈氏请他坐了。
“侍郎应当知道,我和外子,膝下除去两个不肖子之外,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沈氏说话开门见山,“夭夭自小被我和外子给惯坏了。这话我并不是谦虚,而是她本性如此。和夫君相处,或许还能勉强维持和睦,可是于夫家族中的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女子嫁男子为正妻,并不仅仅是要和夫君相处,更是要和一个家里的人相处。若是不慎,就算夫妻感情再为深厚,恐怕也要被人离间,到时候恩爱夫妻反目成仇。”
苏远在一旁有些坐立不安,他见着女儿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那样子似乎是在恳求自己在母亲面前美言几句,奈何他也插不上嘴。
沈氏话语直白,几乎没有半点迂回。
元泓开口,“夫人是担心我后母的事?”
沈氏没料到他竟然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侍郎言重了,王妃在洛阳中风评甚好,怎么可能呢?这只是我的担心罢了。”
“阿娘,是他救了我的命。”玲珑在一旁忍不住开口。
沈氏看过去,严厉的眼风让玲珑悻悻闭嘴。
元泓被沈氏拒绝的这么彻底,却没见到他有半分颓唐。
“夫人可知,于家为何会突然求娶?”
沈氏一愣,不知道他此言何意,“为何?”
“是清河王妃挑唆的。”他坐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清河王妃和夫人的恩怨,不是一日两日。虽然夫人从未和清河王妃有过冲突,看起来相安无事,但她却并不想就这么放过夫人。杀人诛心,她不直接对付夫人,却是冲着夭夭来。这次我尚且能出手,那么下次呢,下次夫人觉得可否能承担?”
沈氏呼吸一顿,她看向玲珑。之前沈氏就觉得于家的那些变故委实太巧合了,巧合到正好解决了她眼前的困境。
她知道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心底还存在那么一点侥幸。如今被元泓点破,这才知道,全都是他安排的。
也是只有他,才能知道于家的那些私密事。才能这么快狠准的出手,而且就算于家知道了,也拿他没有办法。于家再如何,也不能对宗室出手。
哪怕知道,也是个哑巴亏,含泪吞了。
“原来是侍郎呀。”苏远笑道,“侍郎可真是解决了我们家里的燃眉之急。”
于家相逼的那段时间,甚至太尉都来了。小辈的那点事,双方父母商量就已经好了,偏偏还要拿权出来压迫。
那时候他和沈氏两个真的是焦头烂额,于家这个样子,是根本不能答应他们的,但于家也欺人太甚。
苏远直接下了坐床,对着他就是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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