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退下后,雾刃与憧那回到骑楼下和雅蕾丝会合了。
老早就躲进阴凉处,坐在超商门口的位子上,雅蕾丝乾了一口桌上的饮料,接着就把所有的神情都放在眼前的手机。
网路成癮症八成就是指这傢伙吧?只要与网路分开一阵子,就会出现全身虚脱、注意力无法集中的症状,但一旦能用网路,巴不得与其融合,只为把失去的那些全补回来。
「原来你会用手机玩游戏啊。」
坐到雅蕾丝对面的位子,雾刃无法理解地开口了。
「在家的时候,明明只看过你用电脑,手机就像和我或憧那求救用的紧急联络道具,没想到你的手机也有别的用途啊。」
「这里又没电脑,我只能玩手机了啊。」
说什么废话?听得出来雅蕾丝还没原谅他。
「物尽其用是吗?看来这里也有一个富家小姐。」
雅蕾丝不满的视线看过来了。
游戏角色死活似乎不重要,还是先以自己的尊严为重。
啊,不对。
现在手机游戏的取向大多回合制对战,只要她不动作,对方也没办法动她。
怪不得才能如此游刃有馀。
「雅蕾丝,既然在出任务,你就认真一点。」
憧那临危不乱地介入他们之间了。
「你也是我们的搭档吧?那就拿出你的诚意,不然雾刃还是会再把你还给基路伯先生的喔。」
「…………」
「现在只是中场休息,我们依然还在执行任务。」
儘管还是不认可,雅蕾丝总算打消了与雾刃起衝突的念头。
然后,看待雾刃的视线变得脆弱,宛若稍微说点什么,就会崩溃一般。
这傢伙八成又想起了自己被两个哥哥拋下的经过。
每当与搭档等字眼扯上关係,这傢伙的病症都会復发,明明他们在那之后又歷经了与妲留奈的战斗。
到头来,那样的旧伤不只已经在她心中扎根,搞不好也顺利播种了。除掉一个,还有千千万万个。
乖乖地把手机收回口袋,雅蕾丝罪恶感十足表示:
「刚刚那些傢伙和你们说了什么?」
看到雅蕾丝拿出了上进心,憧那也不好再责备:
「简单来说,就是这次事件主嫌是认真的吧。」
「喂,憧那,还不确定吧?」
说得那么武断好吗?
憧那将手指摆在嘴边,调皮地要雾刃别多嘴。雅蕾丝也不是笨蛋,一下就看穿了她的企图心,感慨着憧那脑袋叹了声气。
但是,很显然,别说雾刃,连雅蕾丝也注定不是憧那的对手。
「说吧。」
雅蕾丝洗耳恭听了。
雾刃递出了一张纸条。
「这是那些傢伙刚刚转交给我们的。不过,不是正品,是基路伯他们收到的信件的复製品,但已经够我们调查与分析了。」
接过纸条的雅蕾丝,安安分分地打开来看了:
「正品是手写的吗?丢过来的复製品则是电脑打字,反正出任务的是我们,在外面活动的也是我们,我们只要负责釐清这些内容的真偽与该如何做出行动。基路伯手边保留的正品,则是鑑定笔跡与笔头用的吧。」
雅蕾丝已经埋首苦读,不一会就忘却了所有烦恼,投身于侦探般的工作了。
鑑定笔跡吗——雅蕾丝会刻意连基路伯他们的工作都顺便交代,可见她已经认真了。
其实这点在雾刃接手这张电脑打字后,已经想到了基路伯那边可能会有的动作。
简单来说就是透过正品的笔跡,追踪以往的恐吓信,进行比较,看看这个犯人有没有「前科」。虽然过去这些反社会的疯子,没一个实现诺言,不过所有的恐吓信政府是有保留的。
没有理由,只因为是重要的证据。
不过,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让那些过去的证据重见天日。
毕竟唯独这次的情况不同,扬言要对美索市不利的恐怖分子,接连地寄来相关通知,因此他们渐渐相信这次是货真价实的预告,而非自我满足。
「应该是真的了吧——从第一封信到第二封信,两封信的时间相差不到一天,这次这傢伙应该不是出一张嘴。」
经过一些思考的雅蕾丝,不知为何对雾刃的视线还有其它意思。
「如果你想公报私仇,就给我走着瞧。别忘了,你让我穿女装的仇,我还没和你算。」
「我想穿也没办法穿吧。那明显是大人的尺寸。」
「藉口真多啊。」
「还是你要我的本尊人格出来和你谈?」
「……」
这个死小鬼……明知雾刃拿她没办法,偏偏这时煽火点火。
要是再掰下去,他又得遇上许久不见的尷尬场面了。反正这傢伙也不是只有单方面挨打,也是会想办法的吧。
雾刃清楚了,但他也不会坐以待毙,因为他也是会改朝换代的。
不管雅蕾丝有没有别的意思,雾刃只看到雅蕾丝对恐吓信的推测了。
「你也觉得是这样啊?」
雅蕾丝将纸条摊开,放到了大家面前,沿着文字的排列顺序带他们导览一回:
「除了寄信时间的间隔过短,信件中,恐怖份子的语气冷静到几乎不可能,这不会是一般反社会疯子会有的用词,再来是时间点的问题。」
时间——前后文都提到了时间,但明明前面已经先解释了相关争议,却又要再提一次,非要把这两个字都刻在每个人脑海一样。雾刃也不是不能雅蕾丝这般操作,倒不如说他们非得面对,因为他们比谁都清楚。
「那些傢伙开始怀疑以基路伯为首的五贤老,执政上是不是有问题了吧。认为政府已经不如昔往,打算趁机夺权篡位吧。」
那就是这几个月来,美索市歷经的事件,接连出现了像是輓歌计画、赫丽贝尔家的大型事件,要是再让基路伯掌权,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对方的理由很充分啊。」
雅蕾丝爽快地提出这个结论。
再怎么厌恶基路伯,也不能名正言顺地搭上这波顺风车吧。
不过,雾刃也不是想不到雅蕾丝支持的理由。
乐园。
那是雅蕾丝以前加入的组织。
輓歌计画的瓦解,她成了唯一的证人,后来以夺去葛多拉叶的姓氏与隐瞒乐园的真相,被派往雾刃身边——
「雅蕾丝,莫非你已经想到这封恐吓信背后的主谋是谁了?」
雾刃的质疑,引起憧那的注意。
「……」
没有说话。
雅蕾丝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雾刃。
「快说,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
「……」
然而,雅蕾丝不说话了。
将纸条交还给雾刃似的,推到他面前。
「雅蕾丝,你要不要说?」
「雾刃?」
被夹在中间的憧那慌乱了。
「这傢伙是乐园的成员吧!」
「……」
忍无可忍的雾刃,抢在对方承认前以压倒性的音量,死也要让雅蕾丝就范。
他已经不想再遇到这个组织的任何人了。
先前与葛多拉叶兄弟的交手,已经让他们受到太多伤害了。
无论如何,都要遏止。
他不想再重蹈覆辙了。
那种伤害——那种奇蹟不会出现第二次的。
所以,既然他这次都有警觉到,那就要在那之前防范。
预防胜于治疗。
「果然是这样对吧?因为我猜对了,你才大方行使缄默权对吧?」
脑袋一团乱,只有说话才能让自己安心,公共场合接连地咄咄逼人,连雾刃自己都觉得丢脸。
然而,他停不下来了。
这是自保。
而且,要是对方真是乐园成员,先前的所有种种,都变得合情合理。
为何对方这么有行动力?因为是乐园成员。
雅蕾丝毫不犹豫地挺对方到底?因为是乐园成员。
再说了……雅蕾丝至今已经脱离乐园了没,也是个未知数。
这小鬼白天也不用上学,时间多得是,大可玩累了,利用休息之馀和组织联络。
一旦开始思考,能想的、不能去想的,全都呼之欲出了。
对了——
「雅蕾丝,你在胡说八道对吧?」
宛若能让人看见一道曙光,以为雾刃放弃争辩,可以到此为止。
殊不知,在他情绪还没安定下来之前,随时都会有新的导火线。
现在就是这样。
「你还是原来的雅蕾丝!那时和我说,基路伯让你过来的交换条件全是胡说八道!」
不就是吗?
基路伯从来就没说过这件事,全是雅蕾丝单方面的证词。
「因为只要这么做,你就能骗取到我的同情心,让我错估你真的没有去处,而可怜你、同情你!」
「……」
和莱依对话的最后也是了吧?藉由言语试探他对周遭的同理心。
到头来,自己终究只能是受害者。
既然这样,现在——此时此刻的他,就化身加害者吧。
不管怎么想,这个时候的风向,都在他手上。情况对他是有利的。
「原来像你这种喜欢乱丢垃圾的傢伙,也有同情他人的时候啊。」
在挨了好一通乱骂后,雅蕾丝不放感情的一句话,让思绪已经混乱的雾刃,只有傻眼了。
「……啊?」
因为雾刃不再穷追猛打,雅蕾丝也不想替自己争辩,辩论的现场只剩雾刃高涨的情绪把关。
谁也介入不了。
就连以往扮演和事佬的憧那,也爱莫能助。
不过,要说到这场戏码该如何结束——
也不是真的没办法了。
「无暇之玉(paidakiaofanthropos),上工时间到了。过来吧。」
两名壮硕的黑衣人不由分说闯进他们视线,雾刃也不想狡辩,最多就是把当下的情绪反映在脸上,让他们也能深刻体会现在的自己很不爽。
警觉到什么的黑衣人,把话带到就先离开了,雾刃也不会趁机贪小便宜,不过在和憧那肩并肩临走前,对身后的雅蕾丝这么说:
「你最好记得今天说的每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