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少爷一出屋门,也不用跟石桐宇商量, 飞身直奔白马。
石桐宇不动声色地转过一步, 横剑当胸,拦住了顾菟追击的路线。
顾菟在檐下缓缓停住脚步, 一字一顿道:“慌什么?我给你们留足时间, 拿上兵器!”
日头偏西,云蒸霞蔚, 天边升腾起大片的火烧云。
或许是昨夜那场暴雨,这天的晚霞反倒分外灿烂。顾菟却好似在黑暗中蛰伏太久,无法适应那强烈的红光, 微微眯起了眼。
好半晌,他才从屋檐的阴影里慢慢地走了出来,走得极慢极慢。黑袍黑鞋,还有一双死寂般漆黑的眼睛,唯有他的头发却是半黑半白的,呈现出一种斑驳的灰色。
他一步一步踏进院子里,随着他每一步的落下,满头发丝逐寸枯槁,终于全然转白,如披霜雪。
石桐宇手持长剑,紧紧盯着他,瞳孔忽然收缩。
草木虽无情,因依尚可生。如何同枝叶,各自有枯荣?
半枯半荣,这就是半枯半荣的境界!
这位偷坟掘墓,虽然同样是伪宗师,还远比西王母年轻,但他武功之强,更在西王母之上!
这时梁御风也将兵器浑铁枪拿到了手上,飞掠回来,和石桐宇并肩站在了一块。
他眼力何等高明,又怎会不知道顾菟的厉害?
但梁少爷出道以来,还从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霞光万道。
浑铁枪的枪尖,在晚霞下闪烁着夺目的光泽。
太阳将要落山了,钟寅的生命已经只剩下短短几个时辰。
无论是顾菟,还是梁御风他们,都耽搁不起!
梁御风双手合抱,紧握浑铁枪,毫不迟疑地挺枪冲上。劲力所到之处,重逾百斤的浑铁枪带起了凌厉的风声!
劲风呼啸,满院桂树簌簌落下桂花,远在竹篱外的花花草草也倒伏了一片。
七尺枪,八尺棍,大枪二丈另八寸。
梁少爷这杆浑铁枪,介于长'枪和大枪之间,长达一丈二。就算如此,近战中也显得太长了。
长兵器更适合于两军对垒、摧锋突阵,何况打造这柄枪的郭翁本就是当年岳家军的军中铁匠。用在江湖比武上,未免显得太过笨重。
但梁御风传自父亲沧浪主人的枪法,正是要这样的重兵器才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当他出枪时,锐利的枪尖,乃至沉重的枪杆,都化作了伤敌的利器,挨着便死,擦着便伤!
他甚至根本不需要太复杂的招式变化。
因为浑厚的无量真气,足以让方圆丈许内无人可以逼近。就连枪身带起的劲风,都足以致人于死地!
这一枪正面突刺,刚猛凌厉,当初西王母便是败在这一招之下。只因其势锐不可当,无人可以直撄其锋,就算是伪宗师也不能。
——连顾菟都不能!
所以顾菟没有抵挡,他闪开了。
轻叱一声,顾菟伸手抬臂,袖中飞爪百练索倏地飞出,眨眼间便已飞身而起,如鹰隼般掠空飞过,移形换位,快若电闪雷鸣。
梁御风这一枪顿时刺了个空!
他心头一沉。
偷坟掘墓其人,乃是昔年妙手空空、盗中之圣青丘君的亲传大弟子,也就是舒州二乔的大师兄。
青丘君昔年名满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中至今仍流传着他踏月留香的韵事。
他的两个儿子,乔乐康轻功之高堪称冠绝当世,凭虚临风,踏雪无痕。就连玩心大不用功的小乔,轻身功夫也非同寻常,燕子三抄水出神入化。
那么,身为青丘君的大弟子,二乔的师兄,顾菟的轻功又怎么会差呢?
更何况,偷坟掘墓十五岁那年,就曾仗着凭虚临风的绝顶轻功,飞渡龙虎山仙水岩,盗了天师道祖师爷的悬棺。他的轻功,绝不在师弟乔乐康之下!
梁御风一招落空的同时,顾菟已上了桂树的树顶,飞爪瞬间荡出,立刻向对手还以颜色。
避敌锋芒,攻敌必救,一招苍鹰搏兔,直取石桐宇!
石桐宇见这一招来得突然,不闪不避,举剑还击。
“叮”的一响,剑尖点上了飞爪。
下一刻,不待剑上劲力吐出,那飞爪屈伸如鹰爪,灵活一转,反过来朝着他肩井穴抓下。
石桐宇不由一惊。
分筋错骨,抓扣擒拿,顾菟竟然用纯为死物的兵器,使出了大力鹰爪手的功夫!
他招式用老,来不及收回长剑,干脆飞身闪退,滑步远走。
顾菟的飞爪也抓了个空!
那飞爪被系着的链子收回去,悠了两圈,正打算换方向卷土重来,梁御风已经挺枪杀到,抖了个枪花护住了石桐宇周身上下。
他两人会合在一处,没空子可钻,顾菟只得收回飞爪。足尖轻点,换了一棵树顶,悄无声息之间连树上残留的雨珠都没抖下。
三人在短短片刻间各自交换了一招,但他们都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梁御风打不着顾菟,顾菟也打不着石桐宇!
顾菟轻功高绝,梁御风的枪法虽无坚不摧,打不着他也是白搭。但梁御风的无量真气刚猛无匹,顾菟也不敢轻撄其锋,还得当心腹背受敌,先收拾石桐宇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