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都是一阵心惊,静静对峙,不敢轻举妄动。
来的两个人里,徐愿一眼瞧见顾菟受了伤,脸上顿时露出无法掩饰的痛楚之色。
他武功低微,不敢再走近,在院门口停下了脚步,颤声喊道:“蟾宫君!”
——而乔乐康眼力只会更敏锐,又怎会看不见目前情形?
眼见对峙双方竟是顾菟和梁御风他们,还都受了伤,他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先前只是关心则乱,没往那处想。
这时他心念急转,几乎瞬间便猜出了来龙去脉。
小乔失踪,至今不知去向。
……如果昏迷的钟寅可以醒来,哪怕只是回光返照,说不定也能说出他的下落。
但,枯荣真气并不是疗伤内功,如此一来,就是亲手把钟寅送上绝路!
坐地分赃乔乐康,芙蓉山庄的庄主,黑白两道都要给他三分颜面,天下有数的成名人物,面临一生中最艰难的抉择。
——救一人,杀一人?
不,已经一天一夜了,小乔未必还活着啊……
他在院门口驻足,仿佛只是一瞬间而已,又仿佛经过了无穷无尽的漫长时光——
那些记忆里的少年往事,山野间闲居的日子,闲敲棋子落灯花,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小时候,听父亲青丘君说过,师兄出生没几日便被家人遗弃,这才被他捡了回来。因那年是癸丑年,据说六月间,“月忽失行而南,顷之复故”,所以给他取名顾菟。
明月长在目,明月长在心。在心复在目,何得稀去寻。
……是不是真的应了那句话?
人生如棋局,更有几多劫?
回不去了,早在他铸下大错的那一刻,就再也回不去了!
终于,乔乐康举目向顾菟望去,深深看进他的眼睛里,轻声叹道:“师兄,住手吧!”
顾菟浑身一震,抬眼望向他。
师兄弟两人遥遥对视。
四下里悄寂无声。
良久,乔乐康低声开口:“师兄,十年前是我错了。我不该一时负气,害咱们一家离散。但钟寅这孩子、是我未来妻弟,是我新的家人。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了……”
顾菟睁大眼,直直瞪着他。
须臾,竟是目眦尽裂,从眼角淌下细细一行血线来。
——是啊,大乔也已有了新的家人。
往事不可追,念念不忘活在过去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更何况,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一天一夜了,小乔……早已凶多吉少……
他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终身胶漆心应在,半路云泥迹不同。唯有无生三昧观,荣枯一照两成空。
他颓然伫立,半晌,竟突兀地笑了起来。
低沉的笑声中,充满了悲哀、苍凉和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
随后,他背转身扬长而去。
远远望去,黑衣染血,白发披泻肩头,起落之间脚下踉跄,像是历经千帆苍老无比,又仿佛一夜白头,心如死灰。
乔乐康心中大恸,奔近两步想要追上,却又停了下来。
徐愿却是毫不犹豫,展开身法急追而去。
他功力不济,顾菟几个起落便已将他抛下,他便远远坠在后头,不住大喊:“蟾宫君,你等等我……”
太阳落山了,远方一片晦暗。
不一会,只听见叫声还隐隐传来,两个人却都去得远了,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抱抱,明天发糖~
附一首自填词谱,按词林正韵
调寄谒金门(顾菟)
心事杳,
年少白头枯槁。
凛冽寒风摧百草,
暮鸦归未了。
今夜蟾宫高照,
莫问离愁多少。
肯把千金博一笑,
情深人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