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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蟒攻击的是娜塔西,而她只是被波及的边角料。
  娜塔西不重要,她也不重要。
  换成另外一个人,他也会如此。
  她那些所有的计较和痛苦,娜塔西和她、甚至茜茜和她——在他眼里,只是多和寡的区别。
  这是神的公平准则——
  理性而冷酷,甚至丝毫不需要犹豫。
  “是我错了。”
  柳余想,她还是错了。
  她一开始就看错了,神本来就不是人:
  他高高在上,俯瞰众生。
  羊是他的宠物。
  人也是他的宠物。
  有什么区别呢?
  就像人豢养猫狗,可以陪他们玩耍,高兴时逗逗,不高兴时撇到一边——可会有人跟猫和狗谈恋爱吗?
  不会有。
  他们物种不同,阶级也不同。
  而她竟然妄图僭越,跟那些软弱的女人一样,错把神明的施舍当成了温柔,还洋洋自得、无比窃喜……这个世界,本来就只是残酷的牧场。
  只有将牧羊人拉进牧场,从高高在上的地方跌下来,也沦为阿猫、阿狗,和他们这些“宠物”一起争食吃,他才可能产生“同理心”——
  也才可能,被征服。
  她一开始就错了。
  “盖亚,你知道吗……我竟然以为你会有一点点喜欢我……当你抱着我睡觉,当你让我亲吻你、拥抱你,当你拒绝雷姆洛村那个女孩、当你为我改变承诺时,我其实很高兴……我以为我找到了避风的港口,可以歇一歇了……”
  “贝莉娅,当然,我当然喜欢你。”
  “可是……”柳余悲哀地看着犹自懵懂的少年,“爱是有私心的……盖亚,你不爱我,起码不是我要的那种喜欢。”
  他像是她渴望已久高高在上的一尊琉璃,她以为她得到了,却只得到了琉璃的倒影。
  没什么好怪的,他只是不爱她。
  柳余的眼神渐渐冷了下来。
  “盖亚,你跟我,一起将茜茜埋起来,好不好?”
  浓浓的黑夜将她包裹,她整个人也沉了下去。
  粉色的梦,像是一戳即破的泡影,如今,也散了。
  盖亚轻轻替她擦泪,温柔地答应了她。
  “贝莉娅,你的气息有些变了。”
  “变了?”柳余状若无事般,“什么变了?”
  “原来像蔷薇花一样甜美,现在却……”
  少年摇了摇头,眉头紧皱,“说不出来。”
  柳余却抬头,目光穿过少年的肩膀,看向他身后无边的黑暗。
  层层的树叶后,浓雾化成的影子朝她咧嘴一笑。
  对不起,盖亚。
  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恐怕没办法甜美了。
  她要他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掉下来——从而看到她。
  “路易斯,”柳余想,“他应该很愿意帮我这个忙。”
  第五十一章
  “莱斯利先生——”盖亚走到等候在附近的神眷者身边时, 娜塔西急急迎了过来,“贝莉娅姐姐她……看起来怎么样?”
  玛丽公主“嗤”地笑了声:
  “伦纳德小姐要是好奇,不如自己砍掉一条胳膊感受一下?”
  娜塔西脸一下子白了。
  她张了张嘴, 又无力地闭上了。
  是的, 少了一条手臂,怎么会好呢?
  贝莉娅姐姐那么骄傲的人……
  但愿她不要为难莱斯利先生。
  “对不起,莱斯利先生,都是我的错。”她道, “如果不是因为我……”
  可银发少年却已经越过她,走到了另一边。
  他安静地站在一片树荫里,头“看”向那斯雪山的方向, 月光照在冷淡的银发上——谁也不敢跟他搭话了。
  他看起来不大高兴。
  “莱斯利先生, 您怎么把弗格斯小姐一个人留在那?”卡洛王子鼓起勇气问他,“她需要您的陪伴。”
  盖亚回过头来。
  “可贝莉娅说, 她不想看到我。”少年的表情带了点困惑和茫然,“……可她平时总是跟着我。”
  “这……也许要等弗格斯小姐消气。”
  …………
  柳余的记忆,还停留在刚才。
  在她说完要一起埋茜茜后, 就开始赶盖亚走了。
  “莱斯利先生, 如果可以的话,请您远离我一些。”
  她需要创造机会,和路易斯单独聊天。
  这是柳余记忆中第一次对盖亚用客套而冷漠的口吻说话。
  “即使您做的没错, 可莱斯利先生——作为被放弃的那个, 我没办法不怨。”
  刚才她表达失望和怨怼的火候……是否恰到好处?
  柳余漫不经心地想。
  树影凄清,夜幕低垂。
  她还记得她赶人那一瞬间少年脸上的表情——
  大概是有些诧异的,毕竟一个宠物都敢赶牧场主了。
  两人隔着重重夜幕, 视线相对:
  可柳余知道,他看不见。
  而后, 冷淡的少年就踏着雪一步步往外走,他再回头。
  柳余则小心翼翼地让自己躺平。
  牵动伤处,又是一阵绵绵密密的疼痛,即使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可疼痛却不会因此减少。胡思乱想中,她不免就想起盖亚——第一次见面时,他那吓人的、还在不断流血的窟窿眼。
  断胳膊疼,还是挖眼睛疼?
  应该都疼。
  不过这个少年至始至终都没吭过一声,他对这世界给予他的所有一切,不论是痛苦还是欢愉,都好似稀松平常。
  “在想你那情人?噢,我能加个‘旧’么?”
  一团浓雾在她身边凝结,一个黑发黑瞳的英俊青年突然出现,苍白的脸上,一双瞳孔奇异得发亮。
  “不能。”
  “噢,真痴情……”路易斯耸了耸肩,“弗格斯小姐,您是我见过的最死心眼的女人。”
  “路易斯大人难道不知道,最死心眼的女人,往往最容易做出疯狂的事么?”少女的瞳孔掺杂了冰冷,那冰冷里却又仿佛燃烧着某种东西,“我恨他,也爱他。”
  柳余无意跟路易斯剖白自己。
  她无意同他讲述自己的困境,亵渎神灵,从挖眼,下药,到欺骗,更无意告诉他自己的野心。
  就在刚才心灰意冷的一刹那,她也想过放弃。放弃攻略这个冷漠的神,像条咸鱼一样躺平,带着残肢在贵族世界里麻木地活着——可她光是想一想这场景,都毛骨悚然。
  她要让那些怜悯的目光淹没自己吗?
  她能忍受一个平庸的、残疾的不完美人生吗?等着日复一日地老去,让那些可怖的老年斑遍布自己的躯体,给和存或不存在的子孙后代讲述曾经有可能的辉煌?
  不,她不能。
  她的欲望在咆哮,她想要永生,想要完美无缺的身体,她想要一百分——
  否则,情愿死去。
  “可弗格斯,你参加不了神圣选拔了。”路易斯怜悯地看着她,“你的情人会去圣殿,而你将被留在这儿,靠着一点施舍过日子,你们没有可能。”
  “是的,一个残废——”少女猛然抬起头,“可这个残废也有路易斯大人您一半的功劳。我可不信伟大的路易斯十世会认不出区区一朵金环花?”
  “噢,当然,伟大的路易斯十世当然认得出金环花。”路易斯点头,“可那又怎样?”
  “你们人类惊慌失措的模样,看起来十分美味。”
  变态!
  “可伟大的路易斯十世也同样忘记了,您在这儿,是霍奇·路易斯,一名教授,他必须保护学生的安全,您……失职了。”
  这种变态往往会在某些方面有特别执着的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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