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恰逢他父亲的忌日,他的母亲第一次朝他谈起了父亲的死因……
那时肖童还小,他的父母生活原本还算不错,但是肖父突然下岗,将整个家庭推入了阴霾。那个时候小城市里的发展很有限,一直靠单位工作的人骤然失去饭碗,压力可想而知。
肖父那段时间天天酗酒,脾气变得极差,经常对老婆孩子打骂不休。
肖母带着孩子忍气吞声,渐渐对丈夫也失去了依赖和情感,不久后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在肖母离开后的第三天,肖父在家里烧炭自尽了。
当时肖童太小,只知道父亲是生病过世,后来母亲也一直未曾朝他提过这件事。
“你爸爸是心理出了些问题,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肖母朝肖童道:“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出了问题要去看心理医生,病情就那么一直耽误着……”
肖母说起往事还忍不住内疚自责,后悔当初没有为生病的丈夫做过什么,甚至还一直埋怨责怪对方。但这事儿说起来又能怪得了谁呢?那个年代的小城镇里,能知道心里病了要去看“心理医生”的人又有多少?
在大家的观念里,心理出了些问题统一叫“疯子”。
而“疯子”们的下场,不是杀了自己,就是杀了别人……
“从家里回来之后,我就去看了心理医生。”肖童朝林牧言道:“医生说这可能有遗传的因素,不好说具体的原因,但我确实病了,而且已经病得很厉害了……”
焦虑和抑郁让肖童的情绪起伏越来越大。而因为脑激素分泌的异常,他身体对于很多事情的欲望都变得越来越少,这才是他面对林牧言的时候硬不起来的原因。
确诊之后,肖童想了好几天。他很害怕自己会重蹈覆辙,让自己和林牧言变成父母那样,到头来只有怨恨和内疚,再也没有爱。
“所以那天晚上,我故意和你打了一架。”肖童道:“我设计了你,逼你说出了分手,又趁机同意了你分手的提议,在你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走了之。”
而以肖童对林牧言的了解,那种情况下林牧言不会去找他的。
因为此前,林牧言已经开始认为肖童不爱他了。
如果肖童已经不爱他了,他除了放手什么也不会做。
林牧言没有做声,他站在肖童旁边,帮对方挡住了身侧的夜风。他身上淡淡的香味被风带起,将肖童裹在其中,带着一种久违的安全感和归属感。
“我太害怕了。”肖童道:“我不知道你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我怕你会有负担,更怕你会逃避,怕你像对待一个病人一样对待我,怕我自己没办法好起来,怕你渐渐不再爱我,又怕你始终如一不肯放手……”
林牧言道:“所以你就跑了,把我扔下,不闻不问。”
肖童闻言鼻子一酸,顿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牧言。
“你怪我吗?”肖童问他。
“我当然怪你。”林牧言道:“但我更多的是感激,感激你虽然没有我,也撑了过来,感激你度过这一切之后,依旧愿意再次面对我,感激你如此珍惜你自己,如此努力的好起来……”
林牧言蹲下身,仰头看着肖童道:“你不知道我那天拿到结果的时候有多庆幸,又有多后怕。我庆幸你如今活生生的在我面前,也害怕万一你放弃了自己,就算是上天入地……我又该去哪里找你呢?”
“对不起。”肖童哑声道。
“我不要听对不起,你知道我想听的是另外一句。”林牧言有些期待的看着他。
肖童微微一怔,却没有开口,但他俯身凑近林牧言,在林牧言唇上吻了一下。
林牧言就势拉住他的衣襟,回吻了他。
这个吻克制而慎重,几乎带着几分仪式感。但同时,又温柔缠绵,极尽刻骨的情意,却绝无半点欲/望。像是两人隔着两年的时光,在为彼此舔舐伤口。
片刻后,他们放开彼此。
林牧言动情的问道:“你一个人,得吃了多少苦啊?”
肖童笑了笑道:“没吃多少,医生不让喝咖啡,所以吃不到什么苦。”
林牧言闻言不由失笑,他静静看着肖童,像是看着一个失而复得的宝贝。他原本以为肖童离开他,是因为不再爱他了。所以当初以起诉的名义让肖童回国之后,他有过太多的忐忑和不安。
他想知道,回国后的肖童,和他还有没有可能。
所以他不惜反复试探,一再触碰肖童的底线……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了,也不要再抛弃我。”林牧言道:“要实在觉得我烦人,哪怕揍我也行,但是别再这样了,下次我会记仇的。”
肖童笑了笑,眼底的温柔一点点荡开。
他伸手拿过桌上那瓶药,然后拧开瓶盖,将那药一股脑倒进了桌上那杯已经凉了的咖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