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巴掌大的脸蛋挂着眼泪,在她妈怀里哭得可怜兮兮的,他心头一软,转身脚下生风。
乔振民走后,陈巧巧心里一直在打鼓。
她身上可是放着一百五十元啊,这么多钱,她男人要不吃不喝存上一年才能存够!
可现在这么多钱就放在她身上,她看谁都好像是贼,生怕有人过来抢她的钱!
这次他们出门,乔秀芝给了他们五百元,看病应该花不了这么多钱,可是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带多点钱总归是好的。
因为怕出意外,所以乔振民将钱分为两部分,大头放在自己身上,小头放在媳妇身上,这样万一其中一个人出了意外,也不会全军覆没。
陈巧巧将一百五十元分开两个地方放,一百元缝在衣服里面,五十元则放在包袱里,这样要用也方便一些。
她现在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紧紧拽着包袱,警惕地盯着每一个从她身边路过的路人。
当你看谁都像贼的时候,你的样子在其他人眼中也会像个贼,陈巧巧这模样,很快就落到了有心人眼中。
很开,一个人飞快冲过来撞了她一下。
陈巧巧没有站稳,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小碗儿被摔在地上,顿时哭得震天响,她身上的包袱掉落在地上,不知道被谁踢出去老远。
“我的包袱!”陈巧巧急了,站起来就想将包袱抢回来,可谁知还没站起来,那包袱就被一个年轻男子给抢走了!
她愣了一下,才尖声叫了起来:“抢劫啊,抢劫啊!大家快拦住他!”
陈巧巧爬起来追过去,完全忘记了身后大声哭泣的女儿。
有人看小女孩哭得那么惨,便过去将她抱起来,帮她拍干净身上的尘土。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火车的轰鸣声。
众人双眼一亮,火车终于来了!
等车的人立即提上行礼汹涌而上,小碗儿挤在人群里面,像浮萍一样被人撞来撞去,最后居然被撞上了火车。
等陈巧巧在路人的帮助下抢回包袱,并将那贼人交给工作人员时,她这才想起女儿一个人在站台那里,立即飞奔回来。
可回来一看,站台的人几乎都走光了,女儿也不见了!
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乔振民买馄饨回来的半路上,远远就听到了火车的轰鸣声,心里暗道晦气,错过这班,下一班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可想到女儿很快就能吃到心心念念的馄饨,他嘴角又扬了起来。
还没走到站台,就听到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是他媳妇的声音!
他心头一抖,将手中的馄饨丢掉飞奔过去,就看到他媳妇坐在地上,哭得几乎晕死过去,她身边却没了女儿的踪影!
他脸色一白,走过去抓住陈巧巧的肩膀,厉声问道:“小碗儿呢?小碗儿去哪里了?”
陈巧巧看她男人回来了,立即找回了主心骨,同时心头又是更加颤抖了起来:“我不知道,我的包袱被人……抢走了,我就去追,等我回来……小碗儿、小碗儿她就不见了!”
不见了!!
听到这三个字,乔振民双手捏紧,力气大得几乎将陈巧巧的肩膀给捏碎了!
“包袱重要,还是小碗儿重要?你怎么就放心将她一个人丢在那里?”
乔振民气得脖子额头青筋暴露,目眦欲裂。
他站起来,看周围有几个人在看他们,立即跑过去问他们:“你好,我女儿丢了,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四岁、这么高的小女孩?”
那几个人都摇摇头:“没有看到,我们才刚过来不久的。”
有人说:“会不会被人抱走了?”
也有人说:“会不会被人带上火车了?哎呀,还是叫你媳妇别哭了,赶紧去让车站的工作人员帮忙,要是他们也没办法,赶紧去报警啊!”
“对啊,快别哭了,赶紧去报警吧!”
乔振民心里懊悔得要死!
他就不该离开的,就算要离开,他也应该将小碗儿抱上!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还是赶紧去报警!
乔振民心急如焚,朝候车厅跑去,工作人员听到丢了小孩,也热心帮他们询问了路人,可没有人看到。
火车已经走远了,要让火车停下来是不可能的,况且他们还不一定确定孩子就在火车里面。
工作人员建议他们赶紧去报警。
乔振民的心一沉再沉,一直沉不到底。
火车车厢里面,小碗儿随着人群被撞了进来,她抬头看着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
她嘴巴扁了扁,“哇”的一声再次哭了起来。
大伙刚才都在找位置,这会儿才看到有个小孩站在路中央,便有人道:“这是谁家的小孩啊?”
“谁家的小孩丢了?快出来将孩子带回去!”
“这家长是怎么当的,连孩子丢了都不知道,哎哟,看小脸蛋哭得可怜兮兮的,看着就心疼。”
喊了老半天,一直没有人出来认领,就在大家准备去叫乘务人员过来时,一个穿着花衣裳的妇人冲了过来。
只见她四十来岁的年纪,一把抱住小碗儿着急道:“哎哟,妞妞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真是吓死姥姥了!”
说完又朝大家笑着质朴地道歉道:“真是对不起大家了,刚才急着找位置,一眨眼没看住这孩子就跑到这里来,吵到大家了,真是不好意思!”
大家看小女孩没有反抗,便以为这妇女真是她的姥姥。
于是纷纷道:“没事没事,快点抱回去吧,看孩子应该是吓坏了。”
“好好,我这就抱她回去。”妇人抱着小碗儿转身,快速走向另一头的车厢。
第044章
王水生架着村里的老马车, 载着乔振国和女医生一起朝镇上去。
他跟乔振国拉家常道:“这年年都下来这么多知青,生产队里都快放不下了。”
乔振国一脸懵:“放不下就还回去啊, 这有什么好为难的?”
王水生:“……”
总是不说话似乎气氛有点尴尬。
王水生又道:“哎,方家一天天地闹个不停,要是家家户户都像他们这样,谁还敢做这个生产队长啊?”
乔振国一脸感慨地点头:“好在我们乔家跟他们没关系了, 咦,我差点忘记他们被你们王家接盘了,你们王家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啊?”
王水生:“…………”
有时候,天就是这样被聊死的!
王水生闭上嘴巴, 表示不想再开口了。
一同过来的女医生听到这里,嘴巴歪了歪,心里十分庆幸自己没有开口。
王水生心里还是真的挺发愁的,每年都下来这么多知青, 回去的屈指可数!
这些知青,有些是愣头青, 有些是病娃娃, 三天两头地请假, 就没几个真能干农活的!
但不要又不行, 这是上面发下来的指标, 可真是愁死人了!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马车终于来到镇上的车站门口。
因为知青都是统一时间安排过来的,所以这会儿不止他们生产队过来,其他生产队和公社都已经陆续到了。
这一打照面, 立即分出了穷富高低。
有些生产队是开着拖拉机来接人,方便又拉风,倍儿有面子。
有些是像七里村一样用马车过来接人,虽然工具复古了一点,但好歹还算跑得快。
更穷一点的生产队只能用牛车或者骡车,最穷那个生产队,连骡车都拿不出来,空着手就来接知青!
知青们都希望自己能被分配到有拖拉机的生产队去。
生产设备越好说明越富有,那个只能靠两条腿走路的生产队,谁也不想去!
可僧多粥少,哪能个个都被分到有拖拉机的生产队去。
很快有负责人过来了,开始分配知青:
“苏星生、李梦梦……崔想,你们七人跟着红太阳生产队的队长走。”
“叶盛……”
念了老半天,终于轮到七里村。
“李才良、王青山、蔡卫国……叶珍珍、答秩,你们八个人到七里生产队那边!”
七里村这次总共分到了八个知青,四个男同志,四个女同志。
王水生看到有一半是女同志,眉头蹙得更深了。
不是他看不起女人,而是干农活就需要力气,这些城里来的娃本来就不会干农活,女娃儿就更不用说了,骄里娇气的!
王水生将名单交给一旁的乔振国,自己走过去带知青过来。
乔振国接过名单看了一眼,嘀咕道:“居然还有人叫打铁,好奇怪的名字,哈哈哈……”
女医生听到笑声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答秩”两个字,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默默为那姑娘点了根蜡烛。
叶珍珍和答秩两个女知青来自同个地方,两人又是同学,所以做什么都在一起。
这会儿两人走在最后面,嘴巴都耷拉着,一脸的不高兴。
叶珍珍眼睛看着那边的拖拉机,歪嘴道:“你说咱们的运气咋就那么背呢?要是能被分到那个生产队去多好啊?”
下乡之前她就打听过了,虽说都是农村,可农村跟农村之间的区别也是非常大的。
有些农村因为地理位置好,比一些县和镇还要富有,有些农村落到山旮旯地方去,不仅穷得要命,而且要出来一次集市也十分不容易。
当初过来时,她就特别害怕被分到那些穷不垃圾的生产队去。
可她家就是普通家庭,加上她又是女孩,家里根本不愿意为她找人脉调动,一切只能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