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对她微微一笑,非常高兴能得到小伙伴的夸奖,等陆同裳临走的时候,她看着跳上树的人,小声说道:
“哎你小心点,下次别翻墙了。”
陆同裳站在树上看了看墙外,计算了一下宫里巡逻队伍这会儿的路线,还有空回头对安宁挑一下唇角:
“走正门,你看荣妃能让我进来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安宁想了想,似乎被她给说服了,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树上墙头都失去了那人的身影。
她只能看看刚才放在石桌上,用来打发时间绣的那副鸳鸯,又看了看旁边另一幅其实鸡鸭都不像,还非要被其主人描述成鸳鸯的图案。
盯着那副作品看了许久,安宁慢慢地抬手按在那绢面上,半晌之后,仿佛做下了什么决定似的,重又在石桌旁的凳子上坐着,拿过陆同裳的那幅图,开始仔仔细细地给她改。
而离开了皇宫的人,又在街上无所事事地看了会儿戏,还无聊地跟某位三品官员家里的公子在酒楼打了一架,直到日暮四垂的时候才悠悠闲闲的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继承了父亲的称号和相关的俸禄,其实她不该如此悠闲。
只是当今的圣上看将军府无男儿,当初又在她出生的时候,在陆复上表陈情时,允诺过会在他身后把将军承袭给陆同裳,所以才封了她称号。
但是皇帝和一干大臣都没想过真让她去带兵打仗,更不会让她去训练营中将士,所以还找了些理由,先是特许她在家为父亲守孝,之后又寻了其他的原油让她不必参与朝事。
于是陆同裳也成了这么个不尴不尬的,空挂着一身将军称号,却一件符合将军的事都没做过的北秦将军。
她往萧条许多的将军府里走去。
昔日那些与她共同成长的同一条街的小伙伴们,如今就连出入门都会刻意避开她将军府的这一边,仿佛担心自己跟着没落将军府的界限划的还不够清楚似的。
陆同裳穿着天青的衣裳,明明是走在众多大臣们都居住于此的小巷里,却莫名其妙的有种好像整条街只住了自己这一户的错觉。
她脸上挂着的笑意,和背后的残阳共同在镜头前亮起,仿佛独自一人也能在这尘世间悠闲地寻到乐趣,并不在意日后的生活如何。
陆同裳慢慢地走上将军府的台阶,一层、两层。
跨过门槛的时候,大门边的小厮相当恭敬地称呼了她一声:
“将军。”
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了准会觉得奇怪,因为这将军府内并不如旁人所料那般萧条,反而一切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能让人莫名生出些周围好似铜墙铁壁的错觉,连一只苍蝇都休想将这里面的消息传出去。
邻里也必定会惊诧,想不到一墙之隔的将军府里,竟然会是这样的景象。
听到他们的称呼,陆同裳皱了下眉头,没说话,兀自往书房的方向走去,边走边将头上挽着的那些繁复发髻松开,将一头黑发放下,尔后将袖子往上拉起,露出里面缠着的一道鲜亮的红线。
她把红线从手腕上取下来,用雪白的牙齿咬住,手在脑后一拢,把黑发全部拢起,取下红线轻松一绑,扎出了个简单的马尾辫。
头发扎好再放下的时刻,她走到了书房门边,表情已经成了冷冽,黑色的双眸散发着寒光,仿佛是黑暗里一只择人而噬的猛兽,静静地窥伺着时机。
陆同裳轻轻地推开门,里面整齐的桌椅边,却静静坐着几个摇着蒲扇,穿着文人谋士服饰的男子。
“陆将军。”
他们见到陆同裳,皆是礼貌的起身,仿佛看到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丧父少女,而是真正征战沙场的将军。
陆同裳笑了一下,唇角挑起的弧度莫名有些嘲讽的味道,黑色的眸子映着室内的灯光,是无尽的深邃:
“我还从未上过沙场,哪敢自称将军?各位先生还是少些客气,唤我同裳吧。”
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她的眼眸黯了一下。
想起了给自己解释这名字来由的爹。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可惜,这天下的王,却辜负了他的热血。
唯有战场马革与他同袍,圣上不愿与他同裳,否则,又怎么会——
她反手和上门,往书房中央的那个位置一步步走去,轻声说道:
“近来边疆可有消息传回?”
几位谋士互相看了看,最终一个穿着白裳的人先开口了:
“月初,我手下有人搜集到王长人与蛮夷通信的消息,证据正在传回来的路上。”
王长人,正是当初那个与陆复同出征战,被圣上封做监军,手中有尚方宝剑,在战场危急时刻,权力与战场总将军持平的人。
也是那个认为蛮夷围城必有诈,刻意按兵不动,拒绝给陆复增援,导致陆老将军为保一城妇孺,以命殉国的人。
陆同裳听见这个消息,眼眸动了动,手指在暗光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椅子扶手,仿佛听见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消息。
面上依然无动于衷。
只有半垂着的眼眸泄露了她的情绪。
“我在查兵部尚书的事情,是年北方大旱,南方大涝,圣上免去重灾地区税收,其余地区更是减免三成税,但国库粮草——”
陆同裳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各地徭役赋税苛杂,那年我并未听说国库空虚的消息。”
被她打断话语的人稍稍一愣,点了点头,接着道:
“确实如此,圣上大德,体恤民情,然当年收缴税数,足以承担我北秦与蛮夷的战事。”
陆同裳蓦地抬眼看去——
……
“卧、卧槽?所以我陆将军的父亲是被人里通外敌给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