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的意思,是将她,赐给自己了?
自己喜欢的是那柄长剑,父皇大概不知道,但是何故要突然赐个女子给自己?
缘由不甚清晰,现下也不好妄加揣度,只不接受,就是抗命;但若接受了,又该拿她怎么办?当妻妾,宫人,还是原来的歌舞妓?
尽欢帝看着逝水犹犹疑疑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玩,也没细想自家皇儿到底在犹豫些什么,张口就催促道:“逝水怎么还不过去接回来啊?”
“父皇,真的,就赐给儿臣了?”
“君无戏言。”
“儿臣叩谢父皇。”
逝水慢慢踱下亭阶,向着那女子一步步走过去,及至到了她跟前,还回过头来看看尽欢帝,半分讶异半分问询地递过去了一个眼神,立刻收到了后者万分肯定的点头示意。
第四十四章 浮生小记(四)
“大皇子殿下。”
那女子半垂着首,启唇,珠圆玉润的恭谦,婉约中却带着不卑不亢的气势。
逝水回身再看时,见那女子双手高举托着那柄长剑,剑已入鞘,仿佛在听凭采撷,女子高束的髻冲着天,看不清她的脸。
逝水方才领悟过来,尽欢帝所言的喜欢,便就是道那剑的了,而所说的赐给,也不是指那女子,而是她手中的长剑。
明白过来之后逝水心神一凛,父皇赐给自己女子的意味,已经颇难领会,若是赐给自己的是一柄长剑,又该作何解释?
是威胁?还是看出了自己心里欢喜那剑?
若是后者,那便是自己的喜好已经溢于言表了,此事就变成了,久居深宫的大皇子,竟然会在一舞姿翩跹,面容姣好的女子和一长剑之间,选择了剑,于情于理都太过不合了些。
逝水拢了拢眉,却还是接过了女子手中的长剑,而后回身朝着尽欢帝笑:“好剑,儿臣谢过父皇。”
尽欢帝站起身来,对着随从和那女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走到逝水面前,握住了他手持长剑的手:“前几月里,父皇教授诗书,奏乐作画,逝水只在一旁看着,并无欢喜之意,今日总算让父皇找到能让逝水开心的东西了。”
说着尽欢帝手一抬,腕一抖就将长剑从剑鞘中拔出,眼神扫过寒光凛凛的剑身,而后扭头看着逝水:“玄铁锻造,炼剑高手轮番将精纯内力灌入火中,日夜不歇,熔炼七七四十九日,期间淬火尽是用半年酿造的清冽好酒,剑名‘倾觞’,逝水若是欢喜,也不枉父皇拣遍天下炼兵世家了。”
“父皇——”
“嗯?”
“父皇为何会想,儿臣喜欢兵器?”
逝水紧握着有些温热起来的剑柄,声音有些抖抖的。
“父皇说了啊,逝水看起来对诗词歌赋,孔学孟理,弹琴奏乐不太上心,父皇猜逝水大概是喜欢武的了,所以先挑了一样来试试。”
尽欢帝握着逝水的手挥弄着长剑,似乎对逝水的问题一点都没有多想。
皇儿看这剑的眼神,不像是初使兵器的,倒像是个行家,现下,大概也不用自己手把手引导着皇儿舞弄长剑。
呵,又牵扯到皇儿在深宫寡居这十几年间,都做过些什么了呢。
不过,这又如何?皇儿即使遭遇奇人,现下已经是武学高手了,又或是也已经做过江湖中打打杀杀的事情了,又如何?
只要是现下他还能被自己握着手,拥着入怀,抬眼明眸善睐,便抵过那些身世清白,却敛藏祸心,比拼后台,争权夺利惯耍阴谋的妃子太多。
重要的是看着皇儿欢喜的表情,如此,即使已经对他放上了太多相信,太多依赖,即使他的目的,也许也不过是坐拥天下……
“逝水再告诉父皇一次,逝水喜欢它么?”
“爱不释手,儿臣多谢父皇。”
逝水似乎也释怀,看着尽欢有些累了似的放开了手,便将长剑敛入剑鞘,偏头想了片刻。
“逝水在想什么?”
“儿臣在想,父皇答应了儿臣的比赛呢,前次说是谁先跑到了千秋亭,便可提一个愿望,儿臣现在想着,要不现在,就开始比吧?”
“皇儿好像在打什么鬼主意,前些时候就提过这个了,现在又提,真是想要上贡的那个手炉么?”
尽欢帝半带宠溺的看着逝水,隐隐约约想到了自家皇儿在想什么,便有意用全无关系的手炉,再次岔开了重点去。
“现在开始吧?”逝水果然避而不答,一边四处张望着想要把剑放下来,一边作势就要开始奔走。
“父皇如果说,现在父皇饿了,不要呢?”
“那,那就先吃东西,再比。”
“吃完东西可是要消食的,不然肚子会痛哦,逝水不是小孩子了,要是因为这个肚子痛,再去找太医,很丢脸的呐。”尽欢帝看着一脸焦急的逝水,慢慢吞吞地说起了养生之道。
逝水面上一红,轻轻呢喃了一句:“那,那今儿不比也行,只要这些日子比就可以了。”
“父皇想想哦,那下个月好了。”
“不行,父皇,下个月太晚了!”逝水看着尽欢帝来日方长的样子,冲口而出,下个月,那父皇的寿辰不就过了?
“逝水怎么会突然想起要比这个的?父皇还以为,只有天钺那样的小孩子才喜欢这个呢,现在看来你这个做哥哥的好像更加童心未泯一些嘛。”
尽欢帝看着逝水,带着调侃假作无奈地摇了摇头。
——下个月就太晚了。
呵呵,果然是打着这个主意呢,待会儿定然是故意慢吞吞地走一路,然后想让自己说出想要的东西,然后当做寿辰的贺礼送上。
“父皇到底来不来啊?父皇看哦,现在好像没什么事,接下来十几二十天的,父皇随便择个一刻钟出来,就可以陪儿臣比完这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