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儿扯了谎,可见是对自己毫不在意的了。
——求不来的,终归求不来的。
皇后面色苦楚,放下酒盏,却隐隐开始释怀。
这最后一次的,属于‘尽欢帝’的寿宴,主角终归还是没有竟席。
尽欢帝走下高台,带着一个太监和一干禁卫,行色匆匆,兜兜转转在正殿边上绕了几个屋子,彻彻底底搜查过,却始终不见逝水的影子。
忐忑之感涌上心头,尽欢帝转眼看向了偏殿边,舞姬们前时准备的一排屋子。
逝水,方才是说先准备准备的,所以应该不曾走远。
这里每个房间门前都有禁卫把守,逝水进了哪里,禁卫应当看到了,与其盲目地在这里瞎找一通,不如直接去问询禁卫。
想到这里,尽欢帝负手走到近前的门边,未等禁卫施礼,便问道:“孤问你,你方才可曾见过大皇子?”
“回皇上,末将见过。”
禁卫抱拳,恭谨地回答道,尽欢帝面上一喜,连忙继续追问:“大皇子进了哪个屋子?”
“殿下方才,就进了这个屋子。”
禁卫指了指自己把守的房间,而后说道:“但是殿下大约一刻钟前,便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
尽欢帝有些惊讶。
逝水离开已经一刻钟,这个屋子离设宴处,不过十数丈的距离,别说是跑,逝水就算是龟速缓行也该到了,怎的就此失了踪迹?
“大皇子去哪儿了?”
“末将不太清楚,但是殿下走时,是与墨妃娘娘一道走的,末将估计是去寿宴上了吧。”
禁卫自然而然地推雅测,却见尽欢帝忽然面色阴桀,凤目微眯,狠狠地瞪着他,语调森寒地说道:“你说,与墨妃一道?”
“是,是与娘娘一道。”禁卫不明所以,却仍然被尽欢帝突如其来的威势迫得手心冒汗。
“你亲眼所见?”
“末将是,是亲眼所见,虽然灯火不明,但末将肯定,殿下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到得这里,又在大约一刻钟前与墨妃娘娘同出了这屋子,没有宫人跟随着,至于娘娘何时进的这屋,末将就不清楚了。”
禁卫握紧了手中长戟,口中低低窃语,有些不敢看尽欢帝,低低地垂下了头。
看皇上的脸色,好像是被自己惹怒了。
但是自己也没说什么啊。
“很好。”
尽欢帝忽然和煦地笑了起来,似乎是和蔼的父亲,总算知道了自己失踪的,疼爱的孩子在做什么一般,放下了心来。
看来,禁卫所言,句句属实了。
那么,意思就是,皇儿与墨妃一道,离开了,么。
如此说来,皇儿果真言而有信,给的惊喜,让自己,又惊,又‘喜’。
不过皇儿,似乎也太大胆了一些,居然敢前时计谋好,而后趁着自己寿辰当日,借着‘准备准备’的幌子,独自溜达了出来,还光明正大入了更衣之地,与不知何时等候在此的墨妃私会。
私会也便算了,为何这么久还不肯回来?!
尽欢帝仍然浅笑着,袖袍之下无人注意的地方,握紧了右拳,指甲狠狠嵌入掌心,灼热的痛楚疯狂地袭上来,却远远比不上最痛的那个部位。
原本便担心,帝位可能不是皇儿心中最重要的,没想到,真的不是。
那自己,便算是,失去了最后的筹码么?
“皇,皇上?”
禁卫见尽欢帝半晌没有答言,只是直直地站在面前,脸上的笑容倾城倾国,却让自己浑身打颤,便大着胆子唤了一声。
“告诉孤,皇儿与爱妃,往哪个方向走了?”
尽欢帝温声问询,似乎要让心神不宁的禁卫将提着的一颗心放下来。
“回,回皇上,殿下,殿下他……”
禁卫听着尽欢帝低沉悦耳,明晰至极的声音,不但没有镇定下来,反而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直逼得他两腿战战,结结巴巴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算了,你指个方向便好。”
尽欢帝分外大度地原谅了禁卫的嗫嚅,甚至伸手,抓住了禁卫的长戟,将寒光咧咧的尖端立在月光下,一边四面八方旋转着,一边温和地问道:“是这边么,这边么,还是这边么?”
“是,是这边。”
转到某个角度,禁卫突然喊停,尽欢帝松开了长戟,眯起眼睛看向了禁卫肯定的方向。
东南角。
一路上宫殿不少,但是现下两人身份显赫,极其引人注目,逝水是聪明人,不会选择人多的地方,所以不可能是任何妃嫔的宫殿。
所以若是北,便可能是御花园某处的亭台,若是西,便可能是万宝楼,若是南,便可能是皇宫中的大库房。
而现在,是东南向。
——只能是藏书阁。
尽欢帝站在原地,静静地想了很久,仿佛是不确定,是否要带着人马寻去藏书阁,又仿佛是在害怕,到了藏书阁之后,见所见,闻所闻,又该如何面对逝水,和与他一道的墨雨。
挑这个时候,一个皇子,一个妃嫔,孤男寡女,本就藕断丝连,又没有宫人尾随,定然是‘私会’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