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而言,爱与恨互不相干,但对君湛然来说,似乎他的心里只能装的下一种情感,因为过于强烈,一种占了上风,另一种便要退居第二。
而南宫苍敖不是能够退居第二的人。
“……鹰帅?”叫了第三声,南宫苍敖才抬眼看他,敖卫觉得稀奇,“在战场上还从未见鹰帅犹豫走神过,莫非这会儿是想到了什么奇策?”
他几乎已经认定了是这样,没想到黑衣男人摇头勾了勾唇,“只是一想到他,就有些走神罢了。”
他从胸口摸出个一束东西来,敖卫好奇的探头张望,却发现那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一束头发。
束的整整齐齐,黑亮光洁的头发。
似乎半点都不介意敖卫就在一旁看着,身侧还有殊衍、阴鸠,他把发束放到唇边吻了吻,“他定然还不知道自己被我偷剪了头发。”
听来,居然还有几分得意的意思,让敖卫看的有些发愣。
从南宫苍敖嘴里说出这个“他”来,那感觉竟有种难以形容的温暖和亲昵,似乎知道大伙儿都明白那个人是谁,他也不说君湛然的名字。
还是怕说出那个名字,压不住心底的想念呢?在他身后面无表情的阴鸠隐约动了动眉毛。
才不过一月而已。
傲然随君心 第一百七十二章 惊天
才不过,一月而已。
君湛然凭窗而立,窗外细雨纷纷,还夹着些细小的白粉,那不是花瓣,而是雪片,这就是凛南的冬季,尽管已是春日,冬日的寒意依旧流连未去。
几点冰冷打在手背上,提醒他这场雨已下了近半月。
自南宫苍敖离开之日起就断断续续的下着雨,自他离开不过一月,半月的雨水已经让整个凛南的空气里都充满潮湿的气味,连朝堂上的人心也一样,随着灰暗的天色,所有大臣都提不起精神来。
交战一月,没有其他国家施以援手,西溯和阑东似乎已打定了主意袖手旁观,旁观凛南与北绛联手,看最后结果到底会如何。
这就是眼前的局势,包括安嘉王在内,内心多少都有些忐忑。
南宫苍敖这一战,不会太顺利,这一战早就注定,不好打,他自己也知道,却坚决要去,他不再拦着他,是因为知道拦不住他。
既然如此,不如多作些打算。
一点雨水打在窗框,君湛然低头看了眼,眸底的神色不见起伏,从背后望去,更看不出丝毫情绪来,也不知他对前线的战事是关心结果多一些,还是牵挂某人多一些。
肖虎在屋内一角站着,也看着窗外的雨雪纷飞,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有些出神。
直到君湛然转过身来,比雨水更寡淡的话音在房里响起,“前几日要你办的事如何了,还有骆迁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啊,是……骆迁那小子回去之后,说是恶鬼们果然如楼主所言,因为无人管束,多少有些乱来,幸好不算太过分,加上还有毒物控制,他们还不敢不听话。”肖虎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回答的心不在焉。
君湛然想着那一头的战事,没有多留意,转身回到座椅上,半路看到自己耳畔一缕飞扬的头发,忽而停下脚步,轻笑一声。
“楼主笑什么?”这一个月很少看见君湛然这样的笑,更别说是如此轻快,肖虎不禁奇怪。
“你说,若有人在我入睡之时断去我的发,我知不知道?” 君湛然手里正是一截断发。
“别说断发,只要有人接近,楼主哪有察觉不到的道理。”肖虎大掌一挥,这话根本不用问。
君湛然垂眼,在他手中的这截黑发比边上的短了一段,混在发束里还看不出来,但只要仔细去瞧,便会发砚,少了大约半尺长的一缕,明显是被人断去。
那是在出发的那一日早上,君湛然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日的情形,南宫苍敖以为他熟睡未醒,不知怎么突发奇想,竟偷偷用刀割了一截他的发去。
难道这东西还能有护身之用?失笑摇头,他坐下,打开了书桌下的一个抽屉,里面是一个木匣,放着还未使用的素月蒙华,另外,还有几个画卷……
当初为了这几幅画,他说过一些过分的言辞,让南宫苍敖大发雷霆,而今,它们就好好的躺在木匣之中,看到它们,眼前又浮现往昔情景,君湛然忽然想起已很久没有动过笔。
“肖虎,研墨。”提着手里的笔,他看来是想要作画,肖虎得令上前,如同很久以前那样,为君湛然备水研墨。
“楼主……以前在楼里,使的都是你用惯了的南山清露,但这会儿在凛南……”
“不管那么多,只管研墨就是,水嘛,就用外头的雨水吧。” 君湛然好似完全不在意,只是催促。
这可还是对笔墨水砚万分苛刻的楼主吗?没有清露,便用外面的天水?
不敢质疑,肖虎还是依言去了,取了雨水来,砚了墨,君湛然竟似非常满意,还微微点了点头,摊开纸,沾了墨,不一会儿功夫,挥笔而就。
仿佛看到远方的景象,一副画卷在纸上展开,群山起伏,层峦叠嶂,山巅之上骏马扬蹄,一个男人的侧影英姿勃发,散发飞扬半空,在马背上横刀向天,他的脚下兵马如林,一眼望去,便是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那场面一触即发,即便不是亲眼所见,也如身在其中。
肖虎已很久没有看过君湛然作画,怔怔看了一会儿,对着画中金戈铁马,似乎已听见了里头传来的铁蹄声。
“不知鹰帅眼下如何了……”肖虎眺望窗外。
君湛然不知是听见还是没有听见,只看着眼前的画作,自语般的说:“这雨雪之水用来倒也恰当。”
唯有冰寒彻骨的水,才能画的出那战场上鲜血淋漓的杀机。
这一战,可胜不可败。可世上之事,并非由得你想如何便如何。
煌徳已许久没有动作,但他岂会坐视他们相帮凛南而没有什么反应?君湛然不信,皇座上的那位“手足”会就此罢休。
南宫苍敖此去,想要达成目的,必定不易。
君湛然眼前摊着新作的画,心思不知去了哪里,注视其上,黑色的眸色愈加深沉起来,不见丝毫涟漪,若南宫苍敖在这里,说不准会瞧出其中的一抹危险一丝诡谲。
但此时在这里的只有肖虎,而肖虎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有人。”黑影一晃,从屋外梁上轻轻跃下,负责守卫的暗卫低声说道。
随即,门外便响起脚步声,在凛南留守的温如风急匆匆的走来,“君楼主,不好了!出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