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息似懂非懂,不太明白舒星弥的话,只知道他神色焦急而严肃,看来不是小事。
舒星弥抬手从发间解下一条发带,这是他初入付宅时从街边的,深翡翠色的发带上绣着一根纤细的孔雀羽,尾端缀着一行短短的流苏,他把发带塞到寒息的手心:“收好。”
是定情信物。
寒息收了舒星弥的发带,也从袖中摸出一个剔红嵌玛瑙针线盒,巴掌大小,厚红的盒盖上雕着一对互相咬着尾巴的锦鱼:“给你。”
“我说的记住了?”舒星弥望着寒息的眼睛。
“恩。”
舒星弥逃离了付宅,去附近的街巷找卖梳子的老头,那老头就在不远处的巷口等他,接上他后,便带他回了拾春阁。
寒息在原地抽出腰刀,对着自己的右臂狠狠斜割了一刀,顿时血流如注,染红了半边袖子,手背、手指上也都是红色,他把腰刀扔进灌丛。
采秋堂的五个杀手终于找到后门来,他们先前不知道两人是往这个方向走了,在其他地方也找了一遍,因此来得晚了些。
“五爷!这是怎么了?”一个杀手捧着寒息的胳膊惊呼:“那小子人呢?”
“跑了。”寒息一脸惋惜:“刚才差点就抓住他了。”
“现在再追啊!”另一个杀手拔腿往前跑了几步,见其他人都不动,回头愣愣地问:“咋了?”
“个没眼力见儿的,没见五爷受伤了嘛?现在还追个屁!人早没影儿了。”脑门上有疤的杀手吼道。
“此事不要回禀堂主,”寒息交代道:“他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迟早要把他揪出来的。”
“恩恩,我们懂,五爷放心吧。”脑门有疤的杀手殷勤地点着头。
寒息割伤自己,一是为了不让手下继续追杀,二是让属下知道自己不是故意把人放走的,否则万一有人把这事儿捅出去,让堂主知道他故意放人,事情就严重了。
“那咱们要不要先回堂口…”没眼力见的杀手小声问。
“先不回,”寒息摇了摇头:“事情还没办完,不着急回去,我这点儿伤不算什么,得早日找出竹…吴竹才行。”
“好,听五爷的。”
*
舒星弥随卖梳郎回到拾春阁,在正厅见到了祖爷,他向祖爷深深施礼,说:“祖爷,是我无能,没能了结姓付的,反而差点把自己折进去,望祖爷责罚。”
“起身,此事不能怪你。”祖爷坐在木轮椅中,闭着眼睛,嗅着茶香,似是在养神,他说话很慢,每个字的字头字尾都念得清清楚楚:“这次是采秋堂给你设了个局,那受害女子的父母和付三爷原是同伙,都是采秋堂的人,我这才派人把你接回来,免得你中了他们的圈套。”
“祖爷如何得知?我竟没看出来,还望祖爷指点迷津。”
祖爷缓缓抬眸,眼睛虽浑浊,却透着一股悟透世事的精明:“因为他们做的局粗了,不用心。”
舒星弥一脸不解:“是吗?”
“苦主来我拾春阁买付三爷的性命,缘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被付三爷强行纳为妾室,并虐待致死,他们东拼西凑了十两银子作为酬劳,我只收了三两,退回七两银子,留给他们安葬女儿,”祖爷解下钱袋,拿出一粒银子,给舒星弥看:“我并没有把他们的银子原封不动地还回去,而是特意换了我们的银子。”
舒星弥微微抬头,他已经明白祖爷是什么意思了。
但凡是从拾春阁流出去的银子上都有记号,记号都是祖爷亲自做的,不可能有一模一样的记号,祖爷有时会在银子上掐一个四瓣花,有时会掐一个五瓣的,花瓣的长短、刻痕的深浅都不同,因此每块银子都是特殊的。
由于拾春阁的银块表面粗糙,即使刻上花瓣也不明显,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这样一来,银子的去向就有了痕迹。
“我在那银子上刻了七个花瓣,五长二短,后来,我听说这几块带有七片花瓣的银块落入了添香苑的钱笸箩里。”祖爷垂眸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的,添香苑里有我们的人,他把持有这银块之人的容貌和身量说给了我,果然是那受害女子的父亲,虽然他改易了容貌,但他的眸色比发色稍浅一些,这个是不会错的。”
“女儿尸骨未寒,父亲就进了窑子……好深的父女情谊。”舒星弥轻叹。
“而且,你刚进付宅,付三爷竟一刻也不愿在自家宅里多待,立即就跑去好友家借住,未免也太凑巧了。”祖爷望着自己的手指:“而且,我还听说…采秋堂的五爷也参与在内。”
“又是采秋堂摆了我们一道,”舒星弥眉头轻皱:“他们总是和我们过不去,如果不是祖爷救我,我恐怕性命不保。”
祖爷眼神一凝:“我处处忍让,奈何他们却处处为难。”
“一山不容二虎。”舒星弥帮祖爷拂去肩上的碎叶。
祖爷沉默了。
两派相斗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