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璟晗抿抿唇,终究还是开口劝了句:“阿娘别为我操心了,我这般挺好的。”
文夫人闻言眉头顿时一蹙,再也忍不住似得说道:“哪里就好了?!璟晗,你今年已经双十了啊,这年纪还待字闺中的,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了,你怎么就能不急呢?!”
文璟晗生得貌美,文璟晗她爹位高,文璟晗自己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才女,然而文璟晗二十了,却还是没有出嫁。
自然不是没人求娶,事实上从她十四岁起,媒人就差点儿踏破了丞相府的门槛。可六年过去了,这位小姐却还留在丞相府,世人议论纷纷,归根结底得出一个结论——眼光太高!
是的,在旁人,甚至是文夫人看来,文璟晗就是眼光太高。每次文丞相找到了合眼的青年俊杰,文小姐都得去见见,然后一番言语把人问得哑口无言乃至自惭形愧,最终掩面从文府败走……
连自己女儿都辩不过的人,哪里还能算得上是才俊?文丞相事后每每对着文小姐吹胡子瞪眼,却从来没有再将那些掩面而走的青年俊杰找回来过,于是婚事也只好一拖再拖了。
文夫人有时候甚至会想,自己和丈夫是不是把女儿教得太好了,以至于她谁都看不上?
看得上看不上的且先不提,不过文璟晗是真不打算嫁人的,所以她只是看着她娘柔柔说道:“阿娘是嫌弃女儿了吗?竟是这般迫不及待的想将女儿送出去。”
若是两年前,文夫人的态度肯定就软了,可是如今她已经不吃这一套了,便是抬手在文璟晗的眉心一点,没好气道:“嫌弃你又怎么了?这么大年岁了还待在家中,哪个当娘的不嫌弃?!”
文璟晗目光幽幽的,仿佛带着些委屈:“那阿娘就舍得将女儿胡乱嫁了?哪怕对方徒有其名,金玉其外,只要是个男人就成?”
文夫人一噎,想要开口反驳,想想却只能扶额。她能说什么呢?女儿的亲事相看了六年,她家老爷连状元都带回来两个了,结果还不是没逃过掩面而去的惨况——话说那俩状元真不是贿赂了考官,又或者小皇帝眼瞎?连她女儿都辩不过的人,究竟是怎么考上状元的啊?!
实在是说不过文璟晗,文夫人最终只得道:“罢了罢了,反正也要离京了,到洛城再看看吧,说不定你的姻缘确实不在京城。”
文璟晗真不想和她娘说,她的姻缘在洛城大抵也找不到,因为她喜欢的可能不是男儿。这世间男儿多污浊,就算有那光风霁月的,也拨不动她心弦半分,顶多能算个君子之交。相反,对那女儿柔情,她反倒更易生出几分怜惜来……
这太大逆不道了,所以这是文璟晗埋在心底的秘密,谁也不曾说起过。但骄傲如她,自然也不会轻易妥协,就这么将自己的一生草草交托出去。
如此又能怎么办呢,自然只能拖着了。
催婚的话题到底揭过,文夫人收拾了一下心情,说起了此行的正题:“再过几日就要启程了,璟晗你这边收拾得如何了?”
文璟晗也是松了口气,眉目间都放松了些许,便是柔声答道:“阿娘放心,除了现下还用得着的,其余东西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文夫人闻言默默扫视了一眼基本没动过的书房,到底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那便好,早早收拾妥当,也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文璟晗自然应是,母女俩又闲话了几句,文夫人便是要走了。只是临走前又扫了眼书房,提点了一句:“这你捡着喜欢的带几本也就是了,也不必全部搬走,老宅那边还有你曾祖祖父留下的藏那里都是有的。”
听到藏,文璟晗的眉眼微弯,一直淡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真切的欢喜来。
文夫人见了,叹口气,转身而去——她真觉得自己这女儿生错了性别,比儿子更爱书,比儿子更好学,若是男儿身,早几年那状元之位就已经是她的了吧?
可惜,奈何女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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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莫名其妙
文丞相是三朝元老,更是先帝临终前钦定的辅政大臣,他的告老还乡皇帝是乐见其成,但文丞相要走,自然也不会走得悄无声息。
这几日文府上下的行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文璟晗的书房也终于搬空了大半,但文府的主人们却还不得闲,甚至可以说是比之前一些日子更忙碌了些。原因无他,只是文家人启程在即,文府的那些故交好友自然是要找时间聚一聚,算是与她们道别送行了。
这些聚会便是分了两拨,一拨是文丞相那边的权贵相交,另一波则是夫人小姐们的交际往来——就算文丞相辞官了要走,他还有几个儿子留在朝中呢,这些交际自然马虎不得。
这一日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又是一个能让人心情跟着明媚起来的好天气。
文府启程还乡的日子已经定下了,今日便是文家人参与的最后一次聚会,也是最推脱不得的一场聚会。因为今日相邀的是文家的姻亲,文璟晗大嫂的娘家武英侯府。
于是这天一早,哪怕是惯常喜静,不爱出门的文璟晗也是装扮一新,跟着父母一起出了门。
今日的武英侯府却是热闹非凡,聚会自是为了替文丞相一家送行,但显然所邀之人不会只有文家人。文家的马车到时,便见着武英侯府门前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见着这嘈杂的场面,文璟晗忍不住蹙眉,文夫人自然知道她的性子,便是安抚道:“好了璟晗,你也别不耐烦,今日这一遭过后,你想再见你那些小姐妹,恐怕也是不易了。”
这话却是没错,文璟晗尚未出嫁,是要随着父母离京的。此一去,或是在洛城嫁为人妇,亦或者真就一辈子不婚不嫁,但再要踏足京师,却是难了。
文璟晗想到了自己的那些手帕交,她素来文采高性子好,对女子又多偏爱忍让,所以与她交好的世家小姐其实不少。此一去,再难见,文璟晗也不免多了几分怅然,神色便是舒缓了下来,轻轻点头应道:“阿娘说的是,我自当珍惜此刻。”
除了太过眼高于顶,以至于看不上那些凡俗男子,文夫人对于自家宝贝女儿也是十分满意的。又随意的叮嘱了两句,便是带着文璟晗进了武英侯府。
这样的聚会,男子和女子不在一处,夫人和小姐们其实大多也是分开来的。文夫人带着文璟晗拜见了几家长辈之后,便也放了她去见自己的那些小姐妹。
在京城的世家圈子里,文璟晗的名声和人缘还是不错的,除了有人说她眼高于顶目无下尘之外,无论待人处事,还是为人品行,倒也让人挑不出错来。也因此,哪怕她如今年过双十仍旧待字闺中,已然是个“老姑娘”了,这些世家小姐们也无人拿她来说嘴。
此刻一群姑娘便是聚集在了一处水榭中,文璟晗浅浅而笑,听着对面的姑娘一脸娇俏的抱怨着:“文姐姐这一走,我下次办诗会,可就少了许多精彩热闹呢。”
她一语落地,旁侧就有另一个姑娘开口调笑道:“这可不是正好?每回的诗会你都输给文姐姐,不是总抱怨‘既生瑜何生亮’吗,今后文姐姐不来了,你便是可以独占鳌头了。”
先前抱怨的姑娘便是一瞪眼,气鼓鼓的道:“我哪有那么小气?!而且文姐姐不来了,我独占鳌头又有什么意思,连个可以相争的人都没有。”
这话一说,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当即就有人笑骂道:“你这丫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以为文姐姐走了就没人能收拾你了是吗?”
几日说说笑笑,就要斗起嘴来,最后还是文璟晗开口说道:“我这一去,恐再难与诸位相见,不过京城人杰地灵,才高德昭则不知凡几。我走了,自然还会有人来,诸位不必如此。”
一句话,说得众人倒有些伤感了起来,便是有人开口说道:“文姐姐就不能留下吗?我们这一班姐妹都舍不得你,更何况那洛城哪里好了,能比得上这京中千种繁华?”
留下吗?自然是不能留的。文丞相选择在这个时候急流勇退,便是想要逃脱接下来君臣之间的权利之争,走了干脆,留下来诸般牵扯,说不得何时就又被拖下了泥沼!
这些尚且年轻的小姐们大抵还不明白其中利害,亦或者一时冲动出言挽留,但文璟晗却是心知肚明的,所以听了这话,她只是笑,却是不能答应。
而就在这当口,却是有一道声音从旁传来,凉凉的带着些讥讽:“齐小姐说得可是不错,文小姐还是莫要走了。这京城人杰地灵英才辈出尚入不得文大小姐的眼,若是去了那小小洛城,大小姐这辈子岂非要独守空闺了?”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而且一开口就拿文璟晗的婚事说道,针对的意味相当浓郁。
众女与文璟晗交好,闻言脸色便都不太好看,纷纷扭头看去,却见一个穿着柳青长裙的女子款款而来。她生得貌美,周身的气质也是不俗,可见出身良好,只是那眉宇间的尖酸讥诮生生将那美貌气质全都毁了,让人见了生不出多少好感来。
文璟晗不是金银,自然不会人人都喜欢,眼前这位便是她无论如何也交好不了的一个。
来人是平南王府的明熙郡主,身份稳稳压了在场众女一头,她对文璟晗的敌意也是由来已久。少时文璟晗便是名满京城的才女,夸赞者众,爱慕者众,她羡慕也嫉妒,但真正与文璟晗闹翻,却是她哥哥平南王世子向文璟晗求亲,最后却是铩羽而归,从文府狼狈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