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一听果真如她所想,心头顿时大急,正欲开口斥责,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文璟晗施施然绕过秦易走到了前面,她目光深深的看了眼面前的官差,然后拍了拍秦易的肩膀道:“莫要着急,只是问话而已,记着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便好。”
秦易哪里能放心她跟着这群官差走,说不得就是一场牢狱之灾啊!她一把拽住了文璟晗的衣袖,紧张道:“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别去!”
事到如今文璟晗也看出来了,这事儿显然是有人在针对秦家,她哪里还能躲得过去?莫说她爹如今已然致仕,就算他还居丞相高位,按律出了这样的事她也免不得要往衙门走一趟的。区别只在于去逛一圈走个过场,还是身陷囹圄……现在看来,多半会是后者了。
文璟晗心头也有些发沉,不过当着秦易的面儿还是一派镇定自若的模样。她又拍了拍秦易的肩膀,而后将衣袖从对方手里扯了回来,说道:“放心吧,没事的,你还不信我吗?”她说完突然扭头问那领头的官差:“这位大人,你等奉命而来,敢问是奉的知府大人之命吗?”
那官差愣了愣,不过见着文璟晗态度良好,又有文家那样的靠山,他的态度倒也放得和善,答道:“知府大人昨日已卸任离开洛城了,如今府衙里是袁司马主事。”他说完看了眼旁边的秦易,只当卖对方个面子,主动道:“昨日醉风楼出了人命案,这案子如今是陈司法在审。”
文璟晗对这个答案不觉意外,只是心头多少有些疑惑——她猜到周启彦那事之后会有后招,可知府昨日才卸任离城,昨日醉风楼就出了事,怎的就这么急?!
秦易却是还没从这一问一答中听出什么玄机,她在文璟晗制止的目光中,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被那些官差带走了。这让她心慌之余,再一次愤恨起了两人互换身份的际遇,若非如此,再怎样的牢狱之灾也该她去赴的,和文璟晗又有什么相关?
而秦夫人几乎是前后脚赶来了秋水居,只是终究晚了一步,连文璟晗的背影也没看到。于是在得知女儿已经被官差带走的消息之后,这刚让秦易省了两天心的亲娘双眼一闭脑袋一歪,便昏了过去,又引得秦家一阵纷乱……
秦家似乎一下子就乱了,糟心的事简直一件接一件,秦易直觉得胸口涌上一片火气,烧得她简直想要大喊两声来发泄。可眼下秦家也只有她能主事了,便做好捂着额头一边吩咐人把秦夫人抬回主院安置,一边让人去请徐大夫过来看诊。
等到将这一群闹哄哄的人送出秋水居后,秦易也没跟着秦夫人回主院,她在原地转了半圈,想着文璟晗之前的吩咐,干脆一跺脚,直接出了秦家大门,往隔壁文府而去。
那边厢,秦易直接奔去文家求助了,这边厢文璟晗被几个官差带去府衙之后倒也没有被太过苛待。或者说她都没见到那什么袁司马或者陈司法,也谈不上升堂问案什么的,相反直接就被下到了府衙牢狱之中,和张管事等人只隔着一条走廊关押了起来。
文璟晗四下看了看,牢房里除了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板床和一堆稻草,便什么也没有了。她叹口气,生平第一次生出了些无力之感——事发突然,她如今身陷囹圄,外面的事她是无力干涉了,也只能期望这场牢狱之灾不要持续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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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何来胆量
时隔三日, 秦易又一次登门求助, 心里都已经准备好再次接受岳父大人嫌弃的目光洗礼了……不, 这回文璟晗都受她连累被官府带走了, 恐怕已经不是嫌弃那么简单了!
小少爷心中戚戚然,失落惊惧之余又是焦急。然而出乎她的意料, 这一回文丞相并没有看见她就嫌弃,相反沉着张脸主动开了口:“璟晗的事, 我已经知道了。”
秦易闻言便是一呆, 旋即想起两家本就是一墙之隔的邻居, 秦家那边都闹出官府拿人这么大动静了,文家这边知道便也不奇怪了。她垮下了神色, 说道:“伯父, 抱歉,又是我连累璟晗了。”
文丞相闻言,顿时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仍旧如上次般训了句:“出了事就知道找人求救,你就不能动动你那脑子, 自己想想法子?!”
秦易这回没有乖乖听训, 她弱弱的回了一句:“是璟晗交代我来求助的。而且她既然这般吩咐了, 今日跟着那些官差去了,一时半会儿肯定就回不来。我们得想法子尽快把她救出来,若是,若是她被官府下到了狱中,可能就得和一群男人关在一起了……”
文璟晗和秦易一直没有告诉文丞相秦易原是女子的秘密, 但只要一想到宝贝女儿跟着一群臭男人关在一个牢房,文丞相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伸出手指遥遥点了点秦易,烦躁道:“你还知道,你还知道……你秦家怎么就能养出那么个祸害来呢?!”
秦易听到这话却是呆了呆,疑惑道:“伯父何出此言?”
文丞相看她那迷糊样就不觉来气,若非当初女儿和这人换了壳子,他见的是眼前这正主,哪里能舍得将宝贝女儿下嫁给这么个糊涂蛋啊?!只可惜天意弄人,阴差阳错成就了这番姻缘,他便是再嫌弃也没办法将这两人分开了。
没奈何,独自生着闷气,文丞相还是没想好的说了两句:“你以为好端端的,你家那醉风楼为什么会在这当口出事?你那表哥可不是个省心的主,他娶了吴家的姑娘,便是和洛城司马袁毅扯上了关系。而昨天洛城知府才刚满期卸任,如今这洛城的权柄可是全掌握在袁毅手里的。”
秦易没和官府中人打过交道,不过文丞相都说得这般明白了,她自然也听懂了些许,当即皱眉怒道:“又是周启彦下的手?!”旋即又是一阵咬牙切齿:“我早晚得弄死他!”
文丞相见此凉凉道:“尽会放狠话,逞口舌之利。你要有那本事,先把璟晗弄出来啊。”
秦易闻言,顿时悻悻,她也就一点儿逞勇斗狠的本事,套个麻袋揍个人还行,牵扯到官府她却是连点儿头绪也没有的。甚至秦安还没带回新消息来,她到现在也只知道醉风楼的东西吃死了人,报官后官府封了楼抓了人这一点,具体怎么回事都还没闹明白呢。
抿抿唇,秦易也只好觍着脸向文丞相求教,首先问的就是事情的具体经过——看文丞相这反应她就知道,对方虽然致仕回乡,一副准备安度晚年的模样,可文家在洛城的消息却是比她们秦家灵通多了。
文丞相果然清楚事情的始末,也没藏着掖着,淡淡开口解释起来:“昨日有一家三口在醉风楼用了晚饭,归家后当天夜里三人便上吐下泻不治而亡。请的大夫说他们并非生病,而是所食有误中了毒,族人因此将醉风楼告到了官府。而后经仵作查验,证实是误食而亡,因此查封醉风楼。”
只听到这里,猫腻就不少了。比如醉风楼每日那般多的来客,厨房里用的也是一般的蔬果,怎的偏就这一家三口误食中毒而亡?再比如,只是族人而已,大多数人遇到这种事的第一反应都当是去酒楼敲一笔封口钱,而不是直接将对方告去官府,没得好处。
不过文丞相之前就有了定论,秦易这会儿自然只是安安静静的听下去。
文丞相见她还算知趣,没有咋咋呼呼,便又道:“出事那家人的身份我刚让人去详查了,以之前传来的消息看,没什么问题,应当只是不小心着了道,白白丢了性命。”
见文丞相似乎没什么要再说的了,秦易忍不住追问了句:“那报案的族人呢,不查他们吗?”
文丞相便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那态度明摆着就是:这事儿还用你说?!
秦易便不由讪讪一笑,而后又继续发愁道:“可是这案子就算有猫腻,查出来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璟晗还在牢里关着呢,哪里等的下去?伯父,你有法子现在就把她从牢里弄出来吗?”
这世道,民不与官斗,文丞相虽然致仕告老了,可他的能力与秦家这般的商贾之家仍旧是天差地别。如文璟晗这事儿,放着她们秦家除了送钱根本想不到其他救人的法子,可同样的事换做了文丞相出面,应该就会变得十分简单容易了吧?
谁料文丞相却是皱了眉,他面上露出两分沉吟,说道:“这事恐怕不那么简单。袁毅明知咱们两家是姻亲关系,寻常来说便不该冲着秦家动手的。可他竟然动了手,哪怕之前有三日醉那事儿做引,想来也已打定主意不卖老夫这个面子了。”
秦易的眼睛倏地睁大,完全不能想象,若是文丞相也帮不上忙,这事又该如何收场?!
……
文璟晗在牢房里待得不算好,因为牢房里的环境实在有些恶劣。不说那破破烂烂只堆了稻草的床,还有牢房里汗臭尿骚夹杂着血腥味儿的恶臭,就是那时不时冒出来溜达两圈的老鼠蟑螂也足够挑战人神经的,若非文璟晗素来镇定,早被吓得尖叫出声了。
可文璟晗在牢房里待得也不算太差,因为她被关进牢房之后的一个时辰内,就看见了两个被打得血淋淋的人从外面拖回来。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落了一路,然后那两个人被扔进了文璟晗斜对面的牢房,倒伏在冰冷的地面上,不知生死。
文璟晗再是镇定,也是生在富贵家中,只见风花雪月的女子,这般血淋淋的场面真是第一回见。哪怕她心里明白,有文丞相在,以她如今牵涉的罪名袁司马根本不可能对她用刑,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见着接连两处这般血淋淋的场面,也忍不住心里有些发寒。
薄唇抿得死紧,文璟晗走到牢门边席地坐下了,目光望着对面的牢房。
许是优待,也许是其他,文璟晗是独自一人被关在牢房里的。她对面的牢房则不然,里面关着张管事和醉风楼的四五个伙计。斜对面目下倒是只有那先后被拖回来的两个人,只不知那间牢房里是只关着两个人,还是其他人也被用了刑,目前还没被带回来?
直到此刻,文璟晗所知的事实依旧匮乏,虽然她心里对幕后之事隐约有些猜测,可对醉风楼里的人命案却基本一无所知。左右现在也是出不去的,她和醉风楼的这些人又关得这么近,便也起了心思,想找机会了解一下具体事宜。
文璟晗没有贸贸然选择询问,她发现对面的张管事颓然的坐在牢房深处,低垂着头始终一动不动。而其他伙计也很都沉默,缩做一团,不像有心思搭理她这个东家的模样。
只有那两回狱卒拖人回来,才使得对面一阵骚动。
坐在距离对面最近的地方,文璟晗默默的听了一会儿,才发现对面之所以骚动是因为那两个被用刑的人也是醉风楼的人——醉风楼的东西吃死了人,厨房里的人首先责无旁贷,于是厨子帮厨最先遭了殃,被带去审讯过后,回来就都成这样了!
文璟晗知道这一点后,心头也忍不住一紧,旋即下意识起身将目光投向了斜对面的那间牢房。透过栅栏,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两人还是之前的模样趴伏在地上,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唯有地面上渐渐浸染了些许血色……
这样放任下去的话,会死人的吧?不,其实之前就已经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