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相悦想了想,“旋光和山寨中的人还未完全适应谷内生活,需要你的照顾,你暂时不必跟在我身边。”说罢,他从袖中摸了一些银子交给珈兰,“谷里房屋不够,你用这些银子再修些小屋,把旋光他们安顿好。”
“是,多谢谷主。”珈兰接过银子,恭顺应道。
风相悦又嘱咐几句后,珈兰便和旋光离开了。但他们刚走,又有一人慢吞吞走了过来,竟是穿着一身便服的白渡风。
白渡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顿了半晌才道:“谷主,能让我和你们一起出谷吗?我想去悦卿客栈。”
风相悦点点头,再不看他,纵身上了船。海镜偏头看向白渡风,“你担心妙意?”
白渡风咳嗽几声,没有搭理他,两三下也跳到船上。
“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们也正打算去悦卿客栈,待会儿不仅可以同路,还能帮你在妙意面前多说些好话呢。”海镜笑眯眯登上船,拍了白渡风一把,拿了竹篙将船从岸边推开。
白渡风又咳了几下,“我和妙意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想的什么样?我可什么都没想。”海镜一边划船一边道,“倒是你,到底敢不敢面对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
白渡风皱了皱眉,转身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约莫一个时辰后,船到了幽冥谷出口。三人取了放于守门人处的马匹,向西走去,傍晚时分便到了清州城外。然而让他们讶异的是,悦卿客栈那翻卷着的白色旗帜下,栋栋屋子一片黑暗,没有一间亮着灯盏,四下寂静无声。
海镜和风相悦见状,不觉疑虑重重。白渡风脸色一僵,一脚踹开大门,冲了进去,就见房里被黑暗充斥,听不见一声响动,看不见一个人影。
他四顾一番,急急穿过大堂,进了后院,竟见院中横七竖八躺着好几名客人,全都七窍流血,早已气绝身亡,就连小厮也无一幸免。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几欲作呕。
而一排排客房有的开着门,有的开着窗,却没有一间房内传出人声,一道道黑黢黢的洞口在清幽月色下尤为诡异,就像是能够吞噬灵魂的巨口一般。
白渡风顿时急了,大声喊起来,“妙意!妙意!”
这时,海镜和风相悦也冲进院中。看见地上躺着尸体,二人急忙俯身查看。海镜手指自一具具尸体之上摸过,想探出有什么怪异之处。风相悦没有如此耐性,干脆将尸体衣衫一撕,神色顿时一凛。
“海镜!这些人胸前都有一道掌印!”凝眸尸首胸前都印着的乌黑掌印,风相悦忍不住道。
“嗯,尸首还是热的,并没有死多久。”海镜听着风相悦的话,也将尸体衣物翻起看了看,“他们似乎是被一掌震断经脉而死,看来凶手内力不低……但这种掌法,在中原各派武功中都没见过呢。”
“不属于中原各派?难道是……”风相悦听罢眸色一沉,又不觉皱了皱眉,“不过,他们为何要对客栈的房客下手?”
说话间,端立一旁的柴房突然发出哗啦一响,像是有什么倒在了地上,惊得三人长身跃起,立即向那边跑去。
白渡风几步窜上,将门一推便急切道:“妙意!是你吗!”
回应他的只有低微而痛苦的呻吟,白渡风眼瞳一缩,已经看到了妙意。
妙意躺在散乱的木材间,脸色白得犹如一张纸片,唇角一丝鲜血染红衣领。她正以手捂着胸口,虚弱地喘息着,掌下则有一团鲜血正在衣襟之上渐渐蔓延。
“……白大哥。”看见白渡风,妙意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就仿佛一个溺水之人发现不远处有浮木漂来一般,眼中泛起希望的光,“太好了……至少能见你最后一面……”
“傻姑娘!别这么说!”白渡风一把抱住她,轻轻拉开她的手。
在她胸前第二根肋骨的位置,一道血痕霍然入眼,似乎是被利刃所伤,功夫路数与方才使掌法之人截然不同,显然杀手不止一人。
而她右肩则印着一道掌印,右臂经脉几乎全部断裂,就连右侧胸膛也受到了波及,命悬一线。白渡风心里咯噔一下,只觉脑子一片混乱,视线逐渐被什么所模糊。下一刻,一滴冰凉的液体悄然滑下,在妙意衣襟上慢慢蕴开。
白渡风一惊,正抹着眼角泪水,海镜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这是刚受的伤,快给她止血治疗!”
循声看去,海镜与风相悦不知何时来到了一旁。风相悦见势不妙,立刻点了妙意几处穴位止血,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红色粒药丸递于妙意唇边,“张开嘴。”
妙意喘息几下,终于以细微的声音说出一句话,“谷主……这是大还丹……您好不容易弄到三颗……”
“废话少说,你内伤不轻,快服下去。”风相悦说罢,一把捏住妙意下颚,强行将药塞进她口中。海镜急忙递来一碗清水,白渡风仰起妙意脖颈,将水喂进她口中,紧咬的嘴唇已渗出血丝。
☆、第091章 悦卿客栈遇突袭(2)
妙意咽下药丸,深吸一口气,仿佛将全身力量都用在了说话上,“那些杀手是奔着海镜救回的那女孩来的……他们杀了客栈中的人,我勉强拦住他们,让雪玉带着她逃走,但后来那些人也追了过去……谷主,请救救她们……”
闻言,风相悦不觉目光一敛。海镜轻轻抚了抚她的额头,柔声道:“我们知道了,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我们一定将她们救回来。”
随后,他拉了风相悦的手站起身,对白渡风道:“白公子,我们去找雪玉和那女孩,妙意就交给你了。”
白渡风这时思维已清晰了不少,一声应下,在二人离开的脚步声中抹了抹汗水。他已来不及多想,拉开妙意的衣领,却在看见那雪白胸脯的一瞬又顿住了。妙意的表情一瞬更加痛苦。白渡风咬了咬牙,在炉上用铜壶烧起热水,找来干净白布,为她处理起伤口。
攥着白渡风的衣服,妙意只觉头脑一片混沌,意识正逐渐抽离。她闭了闭眼,轻声道:“……白大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却比冬日的风雪更让白渡风寒冷。寒风灌入屋内,呼啸不绝,一阵凉意也从他的背脊升起。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害怕失去这个少女,有多么渴望将她紧拥在怀,再不放手。
他紧紧抱着妙意,总是沉闷的脸上染满悲伤,泪水再次滴滴落下,“妙意,你不会死的,伤口我已经处理了……我会去找那个人,让她治好你的内伤,我一定要将你健健康康地带回幽冥谷!”
海镜与风相悦走出屋子,就见雪地上有几行浅浅的脚印,延伸至树林中。
“脚印不深,看来这群人轻功不低。”风相悦垂首看着雪地,忽然皱了皱眉,“可是,怎么不见雪玉和那女孩的脚印?”
海镜扶着下颚沉吟道:“只有一种可能,她们已经被抓住了。”
风相悦听罢,拽开步子便急急往林中赶去,“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找找!”
海镜脚步错开,身子在他前面一挡,“他们既然敢到这里抢人,必定有两手功夫,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一定是故意引我们过去。”
风相悦哼了一声,“就算是陷阱又何妨?我们突然出现在这里,也定让他们十分仓促,准备不会周全,快走吧。”
说罢,他一掌拍在海镜肩上,揽了海镜的胳膊便向里走去。二人顺着脚印一路行进,越到深处,脚印就越浅,到最后几乎已无法看见。
然而,不远处雪地上,却有一件东西正散发银光,走近一看,竟是雪玉的发簪。海镜正要上前,风相悦便嘱咐道:“小心些,这东西会出现在这里,恐怕不简单。”
“明白。”海镜应道,拔出长剑,以剑端挑起地上的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