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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淑看甘棠一无所知的,知道李持酒去的利落,所以丫头并没有看见什么。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把枕头慢慢的放了回去,说道:“没什么,做了噩梦罢了。”
  甘棠把蜡烛放下,去倒了一口热茶给她润喉,又把炉子里的炭火拨了拨,才说道:“外头起风了,越发冷起来,得亏奶奶叫醒我,不然这炉子里的火都也灭了,岂不害冷?”
  东淑不答,慢慢地躺倒,想到刚刚李持酒的唐突,心里烦恼不堪。
  又想到他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今日有了第一次,难保兴致上来又还有第二次,这样自己和离的意义何在?
  因此下半宿竟难以入眠了,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想到李持酒之前单衣而来,忍不住恶毒的想:“最好把他冻僵了……或者从此大病一场、爬不起来最好!”
  可又知道那个人的体质最好,一年到头也不知道“病”为何物,自己不过是画饼充饥聊以自慰而已。
  想了半宿,毫无办法。
  起初打算把此事跟萧宪提一提,可是萧宪向来在别的事情上面还是冷静自持,一旦跟她相关,就有些蛮不讲理不由分说的,倘若知道此事,怕不立刻爆发起来。
  若是真的能让李持酒从此乖乖的也罢了,但是李持酒那个性子,绝不是个吃素的,就算不至于当面跟萧宪呛声,但也不会因为萧宪而变了脾性,指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
  除非……一劳永逸的,把李持酒调出京去。
  想到这个东淑意动:若是她要求了,萧宪自然不会反对,一定会做到。
  倒是个法子。
  但是李持酒才从昆明回来,之前内侍司又吃了那样大亏,如今好不容易要升官儿了,若是为了自己的缘故把他扔出去,却下意识地觉着有点儿对不住他。
  何况,自己还欠了他一个“江雪”呢。
  是啊,江雪。
  东淑打了个哈欠,才有了几分困意,恍恍惚惚的又想起,当初在金谷园外的马车上李持酒说的那几句话,俨然歪打正着的了。
  当时李持酒说:“以江雪的性子是绝不会想离开侯府的,她就算是病入膏肓死在侯府,也只会想葬入镇远侯府的宗庙。”
  “她跟了我,一辈子就只能是我的人。”
  “我不相信一个人前后的性情举止……变得判若两人。”
  那会儿东淑还不知道自己就是萧东淑,只觉着这话真是胡说八道,乱扣帽子,不着边际,现在回想,却是出了一头冷汗。
  镇远侯虽素来胡作非为,看似不把江雪放在眼里,没想到眼睛跟心思真是锐利之极,在她自个儿都没有发现自己有什么异样的时候,他已经看出端倪了。
  “江雪,江……”她喃喃的念着这个名字,闭着双眼,不觉又想起当初“成为”江雪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东淑模模糊糊的,听到明值跟甘棠的哭声,然后是那个柔和沉静的声音对她说——“请你帮我照看他”。
  当时惊鸿一瞥,她瞧见一张熟悉的脸,那眉眼、五官……只是没记真切。
  此时恍然回想,突然间东淑猛地一颤,整个人惊醒了过来。
  这会儿天将要放明了,帐子上也微透出外间蓝白的天光。
  东淑怔怔地看着那泛白的床帐,终于意识到当时跟自己说话的这个人是谁了。
  因为那张脸,赫然跟她有七八分的相似!
  那……应该就是江雪了啊。
  东淑的心怦怦乱跳,耳畔又响起江雪的叮嘱:“请你,帮我照看他。”
  宁静柔和的声音重重叠叠的响起,四面八方的袭来,将她包围其中。
  第63章
  东淑早上迟了起床, 还仍旧睡眼惺忪的。
  明值过来请安的时候, 她还在打哈欠,懒洋洋的眯着眼睛, 像是冬睡的猫。
  “姐姐昨晚上没睡好吗?”明值关切的问:“是不是因为天儿凉了的缘故?”
  东淑闻言凝神, 定睛仔细打量明值的小脸。
  昨儿晚上先是给李持酒搅扰了半宿,又因为他用了半宿的脑子, 最后居然又给江雪困住了。
  耳畔总是会响起那个声音。
  当时的东淑本是蒙昧懵懂的,那个推了她一把的影子,应该就是江雪无疑了。
  那一推,让东淑取代了她自个儿,成为侯府的江少奶奶。
  可是江雪说“替我照看他”的那个“他”……
  东淑思来想去, 觉着是明值无疑。
  毕竟江雪只有一个嫡亲的弟弟, 年纪又小, 所以才放心不下。
  不然难道还会是李持酒那个混蛋吗?
  他又不是个深情忠贞的夫君, 恰恰相反,简直五毒俱全的, 江雪凭什么对他念念不忘?
  立冬之后,听萧宪说,李持酒果然升了, 而且一举入了内尉司。
  内尉司是负责皇城之中的巡逻守卫的, 担任职务的都是京城之中的公侯世家的子弟, 精挑细选出来的,可谓是皇帝的亲信。
  李持酒才回京一年不到,人又飞扬跳脱的很不着边儿, 居然能够一跃进内尉司,着实让许多人大为意外。
  对东淑来说,这段日子李持酒竟并没有再来骚扰,这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从那回之后,虽然没有跟萧宪告状,但她在枕头下压了一把剪刀,随时提防着,幸而没排上用场。
  同时也打定了主意,假如李持酒故技重施一次的话,她就不必再念什么旧情,立刻告诉萧宪,干脆的把他踢出京城了事。
  大概是因为李持酒才升了职,迎来送往的场合必然极多,或者是因为又沉浸在更好的温柔乡里去了……这段日子竟风平浪静。
  这日,东淑跟甘棠在里屋,靠着暖炉做点针线活。
  甘棠做的是给明值的冬衣,一件棉衣已经要收尾了,这些活儿东淑其实不大在行,就只拿着块布头要缝一个香袋挂着玩儿。
  傍晚时候萧宪来到,进门脱了大氅,说:“明儿带你过府去。”
  “做什么?”
  萧宪眉眼生辉道:“老爷已经准了,到底还是老太太发话管用。”
  东淑一愣:“你是说……”
  此刻甘棠早放下手中的活计,出去倒茶了。
  萧宪俯首,望着东淑笑道:“当然是认你做萧家的女儿。”
  东淑虽然猜到了,可听到这句,不知为何心里微微一酸:“哥哥……”
  萧宪握住她的手:“我知道是委屈你了,可是我虽知道你就是,但这种事情毕竟不能大肆张扬的。”
  “我知道哥哥都是为了我好,我也没有觉着委屈,”东淑道:“其实能跟哥哥相认,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别的……都是奢求罢了。”
  萧宪看她这样,心里却也有一点微酸掠过,他的妹妹本是天之骄女,却偏偏受了那么多的磋磨,真想还让她是昔日那个明艳娇憨、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妹妹。
  他更加的心疼怜惜,面上却仍是笑道:“什么奢求,不过都是你应该得的罢了。”
  说了这句,便拿着她缝制的香袋儿打量,又啧啧称奇道:“你向来懒怠动手的,今儿是怎么了?”
  东淑道:“甘棠的针线活儿最好,我看着也忍不住手痒。”
  萧宪笑道:“这个是给我的吧?”
  东淑摇头道:“这是我随便做着玩儿的,针线都走的歪歪扭扭,怎么能送人?何况也不衬你的身份。”
  “是东宝儿做的,便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怎么说不衬呢?”萧宪不由分说道:“我就要这个,别的不要。”
  东淑只得答应。萧宪且说且打量她,见比先前才接回来的时候仿佛略丰润了些,他心里略得安慰。
  在桌边儿坐了后,又笑道:“这段日子有些忙乱,你在这里虽然安逸无事,可也不免无聊,等我忙过了这阵儿,陪你出去走走……其实你要是觉着闷,便也出门逛逛无妨,多带些人就是了。”
  但平心而论,萧宪并不是很愿意东淑出去走动,毕竟对他来说“群狼环伺”的,始终不如安安稳稳留在府内的妥当。
  可是又怕东淑憋闷着。
  这段日子里,除了顺义侯府的赵呈旌曾来过外,再也没有别的访客了,除了丫鬟,其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谁知萧宪不愿东淑出门,东淑却也是一样的心思。
  只不过,萧宪主要担心的是李衾,而东淑担心的则是李持酒,两个人却是异曲同工了。
  东淑道:“除了少了些姊妹们说话等等,也跟先前在府内没什么两样,哥哥别担心,只管专心于政事。”
  萧宪闻言心里喜欢,便道:“我近日听说有个新戏班子不错,赶明儿我叫人带进来,你爱听什么便特给你唱什么。”
  东淑很久不曾听戏了,听了这话倒也有些期待。
  入了冬,临近年关,朝廷的事务自然越发繁忙,萧宪只来得及叮嘱了东淑几句,晚饭都顾不得在这里吃就去了。
  萧宪去后不多久,明值也从学堂回来了。
  自打萧宪把他们安置在此处,明值便又重回了学堂,只是跟之前不一样,这次再也没有小学生跟老师敢欺负他了,不仅仅是因为镇远侯曾教训过的缘故,另外,人人都知道萧大人护着江家姐弟,堂堂的吏部尚书……除非是那些人不想在京城立足了,不然谁敢得罪呢。
  东淑因为见天色阴沉且冷,又没有别的事,便想叫甘棠关了门了事。
  不料明值悄悄的道:“姐姐,我有个东西给你。”
  东淑还以为他从外头拿了什么,便笑问:“什么好东西?”
  明值说道:“是顺义侯府的小公子给我的,他叮嘱务必让我亲手交给你呢。”
  东淑觉着意外:“那小猴崽子又弄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明值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指头粗的细竹子卷筒:“就是这个。”
  东淑哑然失笑:“居然还用这种法子传递消息。真是人小鬼大。”
  说着便把上头的蜡封去了,才从卷筒里小心地抽出了一张纸,展开细看。
  不料才看第一眼,就变了脸色。
  明值在旁很是好奇:“姐姐,是什么?”想踮脚偷看,又不太敢。
  东淑忙将那小卷纸重折了起来,道:“哦,没什么,只是些玩闹的话,你快去洗脸吧,吃了晚饭好做功课呢。”
  打发了明值去了后,东淑又细把那张纸看了一遍,心怦怦跳。
  她不知不觉走到门口处往外看去,眼中有一丝希冀,也有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