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进去帮忙啊。
但太子身后的侍卫快了他们一步, 径直越过正要有所行动的其他人, 快速上前低声跟小姐说了几句之后,她松开了扶稳梯子的双手。
沈芙听那几个侍卫说是太子的属下,心头轻跳, 下意识偏头将目光落在门外。
不知贺兰昭来了多久, 又看了多久。
端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逆着光, 眉峰凛冽如刀, 逆光而来的气场强大。
男人漆黑的眼底密不透光, 修身的暗金玄袍的腰带上难得别了块玉饰,此刻贺兰昭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拨弄那块玉佩。
似有所感,他微微掀起了薄眼皮。
沈芙柔软的目光不经意地与男人冷沉的视线在空气中轻轻交汇了一瞬。
沈芙率先移开了目光, 只觉得脸颊好不容易降下来的热意又快要控制不住, “……”
还有什么会比眼下这等情况更令人心虚紧张?
昨晚沈芙刚梦见变成雪球与他亲|吻, 结果隔天梦里的当事人便神情淡淡地出现在她的跟前。
她移开了目光, 但贺兰昭并没有。
沈芙长长的眼睫似乎正在紧张地轻颤,飞快落及在贺兰昭身上的那一眼仿佛有羽毛拂过一般, 在人的心上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酥麻痒意。
能忍受,但难受。
贺兰昭缓缓推动轮椅上前, 目光微顿在眼前少女微微低垂纤弱脖颈,露出的那一小块白皙莹润之上,手中疏懒把玩腰间玉佩的动作倏地停下。
沈芙垂眼, 那颀长的阴影慢慢遮住她的视线,她抿唇轻声:“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声线低回轻柔,比是雪球之时还要来得软。
沈芙见男人没有动静,犹豫地抬眸嗫嚅道,“……太子殿下?”
贺兰昭如愿以偿地又听了一次,面色不显,只淡淡嗯了一声。
顾清寻将抽出来的书递给藏书阁的管事,心底疑惑太子出现在此的原因,但仍不卑不亢地跟着沈芙一块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顾清寻总觉太子在瞧见他时,气息冷了几分,但听太子主动与他交谈,权当是多心了。
“顾编修为何在此?”
“臣今日休沐,挂心沈妹。”
沈妹??
贺兰昭说,“哦。”
顾清寻:“……”
“顾兄你要不要擦一下?”
沈芙见顾清寻指腹上都是灰印,想起身上有方帕子,正攥在手中想要递给顾清寻。
贺兰昭见他们当他面交情似笃,黑色眸子微凝,扯下腰间别着的羊脂白玉佩递向沈芙,微微眯起狭长的眼:“拿着。”
沈芙神情疑惑地慢吞吞伸手接过,“谢…太子殿下?”
羊脂白玉润泽细 腻,她拿着时,覆在其上的拇指指甲修得圆润平整,泛着淡粉色,极为赏心悦目。
贺兰昭唇线微动,出声回应了沈芙的困惑神情:“孤想赏。”
太子这么一打岔,有了前车之鉴的沈管事立马机灵许多,跟别的侍女要来了一方手帕递给顾清寻擦拭。
沈管事几乎是肯定,如若他的动作再慢了,太子的下一句话便是:孤竟不知,你们沈府都是让主子亲自递帕子的?嗯?
贺兰昭并不知沈管事内心的腹诽,见下人递了顾清寻帕子,冷沉的气息微敛。
沈芙见太子迟迟未说明来意,但见他突然赏赐她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当下知道了答案。
想必太子发现丢失了钥匙,但钥匙随着那紫檀木箱子送来,再出言追回失了皇室颜面,于是特地来这一趟,以物换物,一切尽在心照不宣?
沈芙抿唇,庆幸她随身携带了那用红绳坠着的钥匙,从袖口处的夹层中取了出来,细白的指尖捻着坠了钥匙的红绳子,递向太子。
“这似是殿下昨日落下的。”沈芙清楚了太子来意,那点紧张的情绪散了许多,杏仁眼眼底似有波光轻晃。
眼尾那极淡的粉意犹如春日桃花。
贺兰昭平静地从沈芙脸上移开视线,落在她正递来的手指上。
白皙的指尖在红绳的衬托下愈发白得透亮。
他说,“孤既然送出去了,那就是送了。”
沈芙垂眼看向静静躺在她手心中的那把钥匙,听贺兰昭的意思,他并没有想要回去的意思,那他为什么突然来这一趟。
“雪球没有来吗?”沈芙见贺兰昭的怀里并未有雪球的影子,下意识找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了这个问题。
沈芙不确定昨晚她是做梦了,还是真的又短暂地变成了雪球,但不管如何,她还是想偷偷跟雪球说悄悄话。
贺兰昭见沈芙提起雪球时眼神明显晶亮,显然对雪球的欢迎程度远比对他的欢迎程度要多得多。
贺兰昭心想,这是因为她还没有认出来他。
梨花和杏雨说速速归来就真的速速归来,更不忘带好热乎着,正用油纸包好的炸蜜果回来藏书阁。
来的路上她们有听府上的小姐妹说太子突然到访,但是这一路上都未见太子等人,心想可能已经离开了,脚步轻快,拨高声音,“小姐,我们回……”来了。
杏雨在瞅见她爹时,乖乖噤声。
她们走时还僻静冷清的藏书阁,不仅有顾公子在,还有许多侍女侍卫,隐约还可见一个端坐在轮椅上,气质出众的男人。
“!”杏雨几乎反应了过来,拉着梨花一起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杏雨悄悄递给沈芙那炸蜜果,几乎用着极低的气音咬耳朵,“小姐要趁热吃。”
沈芙见太子那摄人的目光又直勾勾落在了她……手 上,就听他说道,“不用顾虑孤。”
沈芙闻言轻轻眨眼,“嗯。”
顾清寻知道沈芙喜欢吃炸蜜果,率先出声打破了因太子在,而让人大气不敢出的气氛。
“还这么喜欢炸蜜果?”起初顾清寻仅仅打算为沈芙找到书之后就离开,太子的突然出现耽搁了一会儿。
而这下,顾清寻也说不清他内心深处究竟是何想法,脚似在这块地上扎了根,挪不开,有意当太子的面与沈芙表达旁人插不进的亲近熟稔。
顾清寻并不知道,这是危机感在作祟。
沈芙闻言,打开油纸包着的炸蜜果,分了一块给顾清寻。
顾清寻见沈芙已经递来了,于是没有婉拒。
紧接着离沈芙身边近的几个侍女也被分了几块,沈芙分炸蜜果的动作恰好停在贺兰昭的跟前。
油纸上只剩了两块了。
贺兰昭眉梢微扬,正以为沈芙应当也递一块给他。
虽然他并不喜这类甜食,但没有理由顾清寻这个竹马有,而他没有。
沈芙微微抿唇,她见太子的神情淡淡,心想他肯定对这炸蜜果一点兴趣都没有,于是手腕一偏,没有再要分的意思了。
毕竟杏雨特地买来给她,沈芙觉得她还是得认真吃上一口,不让那小丫头失望了。
贺兰昭微蜷的手指一僵,平静的唇角抿得愈发平直,隐有凝重之色。
“太子应当是不喜……”沈芙见贺兰昭平静的脸庞似有不快,细声细语着正要解释一句。
若太子有说想要的意思,那她肯定分。
然而恰在此时,沈明承风风火火地踏进了藏书阁,“见过太子殿下。”
沈明承嗅着味了,目光瞬间落在小妹手中那油纸上,“分哥哥一块。”
沈芙弯起眼睛,正将手掌心朝沈明承伸去。
贺兰昭黑沉的视线落在沈明承的手上,却是在朝沈芙说话。
他说,“孤想尝。”
沈明承怎么可能跟太子抢食,他还未来得及伸的手没了再伸的机会。
眼睁睁看着太子从小妹手中连着油皮纸一起接过那最后一块炸蜜果。
贺兰昭并没有当场吃的意思,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将打开来的油纸折起来,严严实实包好那最后一块炸蜜果。
就像在对待什么弥足珍贵的宝物似的。
※
太子一出宫,整个东宫最大的就是雪球了。
王公公苦不堪言地整个上午都跟在雪球屁股身后转悠。
“嗳哟,祖宗这个不能摔。”
“嘭——”
“呀呀呀,雪球祖宗,这可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可千万不能挠了。”
“刺啦——”
“这个小木箱千万不能掏开……”
“喵呜——”
王公公微微抬起手臂抹着头上的虚汗,见雪球突然听话,没有再伸爪掏箱,终于松了口气,“这可是殿下最在意的箱子,还 是雪球听话,知道不能……”
王公公还没来得及喘气,顿住动作的雪球愈发变本加厉地掏着,一件隐约是镶着绒毛的红色披风都快让雪球嗅着掏爪掏出来了。
“这可千万不行。”王公公赶忙匆匆地盖实小木箱推回原处,语重心长地朝正喵呜着的雪球说话:
“今日太子心情不错,雪球你乖乖的,这样殿下肯定更高兴了。”王公公想着今日难得出宫的贺兰昭,再次感慨不已。
心想,等太子回来之后,心情肯定更上一层楼。
王公公对于眼下雪球闹出来的狼藉无奈摇头,吩咐下人好好收拾。
养熟之后的猫都这么闹了吗?
前些日子的雪球难道都是在憋着性子?
也着实是难为雪球了。
王公公听太子回宫了,笑呵呵地站在书房门口等太子的身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