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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芙微楞,这里,重华宫?
  等再折身回来的时候,王公公手中拿了许多根蜡烛,在太子的眼神示意下,将屋内每个角落都点起了蜡烛。
  屋内霎时亮如白昼。
  王公公突然觉得是不是亮过头了,尤其夜已深……太子这是不打算休息了?
  “殿下,是不是太亮了,”王公公没再将手中剩下的几根蜡烛点上,忐忑道,“用不用老奴吹灭几盏?”
  “不用。”贺兰昭说。
  贺兰昭特意没让王公公将门掩上,夜风时不时吹来,几乎所有的烛火都在晃动,贺兰昭不动声色地下滑目光。
  独独他眼前这盏,岿然不动。
  仿佛有人站在他身前,挡住了风。
  沈芙心想贺兰昭肯定是因为小时候跪了三夜雪地而怕黑,没了东宫的夜明珠照亮,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让王公公在各个角落点起蜡烛。
  沈芙抿了抿唇,绕开眼前案桌走到贺兰昭的身后。
  她慢慢地弯下身,伸手从背后抱住了贺兰昭,沈芙低头埋在贺兰昭的颈窝处,纤细浓密的眼睫颤了颤。
  贺兰昭并不知道有人正从身后环抱住他,只觉他一直不安的心神正渐渐平静下来。
  ——就跟她在身边一样。
  贺兰昭喉结微动,男人的目光一直落在眼前那盏稳稳亮着的烛光上。
  夜风吹来,他眼前的烛光开始摇曳了。
  但在他身后,投落眼前壁上的那道一直摇曳的烛光停了。
  王公公只觉这全点亮起来的烛光太刺眼,令他老眼昏花,竟隐约瞧见太子的眼底慢慢有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他们还没在一起,不会突然完结的,只是快啦,争取五月前将正文完结了。
  第65章 、六十五只喵
  就在当夜, 谁也没能想到一向身强体壮的圣上在批阅奏折时竟气急攻心, 吐血不止。全德公公吓得登时眼前一黑, 连夜急召太医。
  紫宸殿内挤满了太医和妃嫔, 贺兰胜躺在龙床上急喘气, 吐血过多使他的脸色尤为难看,锐利有神的眼睛里布满红意和浑浊。
  太医正战战兢兢地为之把脉,猛地被圣上用力拂开, 腿软得直接跪地, “圣上脉象紊乱, 怕是误食猛药, 透支龙体, 气血上涌引起经络爆裂,吐血不止。”
  猛药?!
  贺兰胜闻言眼珠猛瞪,伸出的手指正因为愤怒而颤得厉害, “来人!去, 去给朕把东瀛道长抓来!”
  圣上病来如山倒, 动怒间竟牵一发而动全身, 下半夜突发偏身麻木,即使如此, 仍能听得帝王雷霆大怒,“跑了?!竟给朕跑了!”
  贺兰胜紧阖双眼, 咬牙道,“来人,命各衙门张贴通缉令, 活捉东瀛道长可悬赏万金!”
  全德公公见圣上说话间又溢有鲜血,急忙递去一方素帕,落在其上的污黑血迹触目惊心。
  紫宸殿彻夜通明,妃嫔哭哭啼啼。
  不待天亮,所有大臣都得了消息匆匆入宫,除了表达深切忧心,更有隐晦表达国不可一日无君,不能无人主持朝政的官员。
  贺兰宝得了消息,踏进紫宸殿时与母后和他的心腹们无声对视了几眼,而后神情大为悲拗地趴于贺兰胜的床榻前,满脸惭愧,“父皇,儿臣不该与皇兄起冲突,令父皇今夜大动肝火。”
  贺兰胜睁开眼睛,眼神幽暗地落在他平日最为宠爱的老二身上,只直直盯着他,莫名令贺兰宝心惊,眼神微有闪烁。
  父皇为何如此看他,难道,难道贺兰昭他都……贺兰宝藏在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有瞬阴冷戾气难藏。
  贺兰胜将贺兰宝脸上所有细微神情全部纳入眼底,内心发寒。
  东瀛为老二举荐,若说此事与老二毫无干系他不相信也得相信。
  还有今日那暗室,满壁刑具,未处理净的血淋淋猫尸横地,贺兰胜第一次发现他这看似纯良任性的老二如此残暴。
  贺兰宝的右脸上缠了布条,露出的半张脸在贺兰胜眼中越发陌生,越瞧,越不肖似他,反而有几分国舅的影子。
  殿外妃嫔的低泣,殿内大臣的商讨,令贺兰胜脑中全是乱哄哄一片,内心疑窦丛生,思虑间又是弯腰猛吐了一口血。
  贺兰宝上前急忙为父皇拍背顺气,话里话外满是惊慌,“父皇,父皇……”
  贺兰胜生性多疑,心中一旦落有怀疑的种子,宁信其有。
  皇后、国舅、老二……贺兰胜统统不敢相信,头脑昏胀中竟一时浮现出他所生厌多年的太子。
  贺兰胜乏力阖眼之时,语气不容置喙道,“全德,给朕拟旨,这几 日,便让太子替朕主持朝政,每日必须前来紫宸殿与朕禀明朝政。”
  “父皇?!”
  “太子正拘于重华宫,圣上这……”
  不光贺兰宝错愕,大多官员也错愕不已。
  在他们看来,二皇子代管朝政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更不提圣上多年来都偏心二皇子,他们还欲多说,却见圣上神情变得冰冷,不敢再多言。
  贺兰宝的眼神逐渐变得森冷,既然父皇不仁,那就别怪儿臣不义。
  ※
  高鹤口上虽说要太子给他两日,但他连夜钻研了所有册子,取了洗髓草的半截根茎和几昧珍稀药材磨研配比成药粉,能用于雪球的伤口处外敷。
  煎煮内服的方子有是有,但高鹤怕灌不进那猫儿的口中,正愁着踏入重华宫,想着太子兴许有法子。
  想着想着,高鹤一抬头,就见重华宫的内殿里摇曳的烛光满室,可这天光已微亮泛白,哪里用得着这堆蜡烛。
  高鹤正腹诽着,就见太子身姿端正地坐于案桌前,漆黑的视线虚落于眼前,眸色微沉。
  高鹤不忘东顾西瞧,就见太子将内室床榻给了雪球,不由大剌剌地挑起眉出声,“殿下,您一夜未睡?!”
  贺兰昭的视线不移,嗯了一声,抬眸看向高鹤,“小声点。”
  高鹤狐疑,只当太子怕他吵到仍在小憩的雪球,晃了晃手中的瓷瓶,自觉压低声音道,“这药粉,每日给雪球外敷三次,别让它舔走了。”
  “内服的药汁等几日,若雪球仍没好转,就得想法子灌了。”
  贺兰昭接了高鹤递来的瓷瓶,修长的手指摩挲了几下瓷瓶,垂眼盯着眼前微微摇曳的烛光道,“孤下面与你说的,不可外扬半分。”
  高鹤心下一紧,敛了敛神,“太子请说。”
  “可还记得以魂养魂之事?雪球与沈将军的女儿正是这种情况。”贺兰昭颦眉淡声问道,“雪球昨夜清醒,但她仍在昏迷。”
  高鹤的神情惊诧,低呼道,“这不可能。”
  贺兰昭摩挲瓷瓶的动作一顿,反问道,“怎么不可能?”
  高鹤张了张嘴,沉思了许久,努力扒拉师傅老人家当年与他说的话,终于有了几分头绪,“贫道想了想,唯有一种可能。她的魂体可能离身体远,猫的灵魂轻飘飘的,很容易飘回来,但人就不一样了,怕是困在了雪球所在的宫中,难飘回去。”
  “但时日长了就能回去。”
  顿了顿,高鹤凝神,“雪球能回身体,她被排斥出雪球的身体,也说明她们之间的羁绊在减弱,等她醒来,贫道认为,不会再与雪球以魂养魂。”
  说着,高鹤好奇地连问道,“这以魂养魂的猫儿,能否言人语?殿下又是如何得知此事?此事确凿?”
  “……”
  贺兰昭没有理会高鹤一连串的疑问,抬眼看向高鹤,待他自 觉噤声之后,语气平平道,“沈将军这几日若寻你问话,你仅说她的魂体困于孤身边,只有人在孤身边,魂体才能飘回身体。”
  高鹤楞了一下神,太子这话里的意思,怕不是要让人沈将军主动将女儿送入宫来,可他怎么琢磨着这话中味道不太对劲,“……”
  “这,贫道寻思,太子不必委屈自己,”高鹤嘴角微抽,“贫道不是说了,时日长了她就能回去了么?不用担心。”
  贺兰昭一言不发地冷眼看向高鹤。
  高鹤仅在太子的视线下坚持了三秒,神情坦坦荡荡地飞速说道,“贫道刚什么都没说,贫道只知要跟沈将军说,她人得在太子身边,不若这样魂体回不到身体里。”
  隐约听见有说话声,沈芙迷茫地睁开眼,就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环抱于他的腰间,整个人坐在贺兰昭的怀里给睡着了,“……”
  她还记得昨夜贺兰昭将雪球抱上床榻之后,他又转动轮椅回到了案桌,视线不移眼前投落烛光的壁上光影。
  沈芙从背后环抱他许久,心知贺兰昭不知道她的存在,沈芙主动伸手搂住贺兰昭的脖颈,坐进他的怀里,本来一直在他耳边数羊,想哄贺兰昭乖乖睡觉。
  结果她数羊数着,在男人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中不小心将自己给哄睡着了。
  沈芙脸微红,仰起头看向贺兰昭,他正垂下的目光正虚透过她的目光,落至她身后的案桌上。
  沈芙抿了抿唇,看久了贺兰昭,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贺兰昭的睫毛、眼皮、眉骨线至挺拔的鼻峰线,最后纤细的手指落在他的薄唇上。
  反正……他又不知道。
  沈芙轻眨了一下眼睛,心神一动,凑上前偷偷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高鹤见太子半天不语,频频用余光瞧着太子神情不明的面容,“……殿下?那若无事,贫道去趟紫宸殿,瞧瞧圣上。”
  贺兰昭攥住瓷瓶的手指指骨因用力而泛白,落及唇角的极轻凉意令男人不动声色地暗了暗眸色,唇角微动,撩眼看向高鹤“嗯”了一声。
  高鹤见太子朝他和颜悦色地弯起唇,颇感受宠若惊,离开时的脚步还微有飘忽的不真实之感,不由啧啧摇头。
  王公公早在深夜就有将紫宸殿发生的事情禀告于太子,王公公越发觉得这帝王的心思就是难测,“殿下,关于二皇子那事……要何时让圣上知道?”
  “后日。”他要让贺兰宝以及皇后等人这几日里仍不断担惊受怕,沉不住气。
  贺兰昭垂下眼,低声道,“贺兰宝现在说不定正与皇后,吴骠骑等人密谋造反一事。”
  王公公听太子此言并未太惊讶,只觉太子料事如神,“郭先生正是要让老奴与殿下传达此事,他说怕是就在这几日了。”
  圣上让全德公公拟的旨意在深夜 就已下来,在所有人的观望中,满是纳闷,怎么太子仍未有动静,这重华宫是有哪里值得太子留恋的?
  “对了,”王公公问道,“太子准备何时离开重华宫?”
  王公公想起昨夜太子说重华宫屋内暗,还以为不用他提,太子就会主动提及离开重华宫一事,但……眼下竟不是这样。
  贺兰昭不确定她能不能随他离开,下唇微抿道,“今夜离开重华宫回东宫一个时辰,若孤不习惯,便不离开。”
  王公公楞了一下,分明太子不习惯的得是重华宫,怎突然成了那呆了数十年的东宫?
  “那些送去东宫,还待殿下批阅的奏折…老奴让他们送来重华宫?”王公公问道。
  贺兰昭颔首,淡声嘱咐道,“孤书房案桌上的饴糖也一齐送来。”
  沈芙脸腾地红了起来。
  她听见贺兰昭正几不可闻地低声说——
  “孤想孤的小饴糖了。”
  沈芙低下头,轻声嗫嚅道,“小饴糖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