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墨嗤笑了一声,看了小淳子一眼:“你就差把蠢写在脸上了。”
小淳子委委屈屈地垂下头,君墨将伞扔给他:“还不赶紧撑伞?”
回了养心殿,便叫人送了热水进来沐浴洗漱,躺在床上,原本以为该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却不曾想,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感觉也没有睡多久,就听见耳畔有人在叫他:“陛下,陛下。”
君墨翻了个身,睁开眼望向来人,眼睛里写满了困顿,是小林子。
小林子行了个礼:“陛下,已经查出那些祭祀用的牲口被下了什么蛊毒了。”
君墨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什么蛊毒?”
“是一种叫做食腐的蛊毒,中了此蛊毒,那些牲口活着的时候倒是并无什么异常,一旦死了,便会以极快地速度腐烂发臭,且臭味极为浓郁。”
“若是用这些肉去祭天,只怕到祭天大典的时候,这些肉便都已经臭了。”
小林子说完,方低声询问着:“陛下,可要奴才叫人将那些肉全部换了?”
君墨沉默了一会儿:“确定只是会让肉发臭,没有其它的问题?”
“确定。”小林子应着:“奴才已经叫人确认了好几遍。”
君墨点了点头:“此时着急忙慌地更换祭品,易打草惊蛇,便不换了吧。”
小林子有些诧异,迟疑着道:“可若是不换,那臭味熏天的,若是有人闻见了,在祭天大典之上做出了什么不合时宜的反应,恐怕不妙”
君墨自然也想到了此处,想了想:“你暗中派人去寻太医,叫太医配上一些提神醒脑的东西,效果好些的”
小林子应了下来,匆忙退了下去。
过了会儿,小淳子便带着好几个宫人进了殿:“陛下,该起身更衣了。”
君墨点了点头,洗漱准备完毕,才任由着宫人给他穿上了朝服。
“陛下早膳想要吃些什么?奴才叫人去准备。”
君墨摇了摇头:“今日祭天大典,待会儿要换上祭祀礼服,这祭祀礼服要穿大半日,里三层外三层的也不好脱,出恭不怎么方便,便不吃了。”
小淳子应了一声,却瞧见有宫人来禀:“陛下,长安宫那边传来消息,说太后娘娘有恙,今日恐怕不能和陛下一同祭天了。”
君墨眉头一蹙:“母后怎么了?”
不等宫人回答,就径直往长安宫去了。
太后只是着了凉,倒也并无什么大碍。
时辰不早,太后就劝了几句,让君墨赶紧回宫准备祭天之事。
君墨匆匆赶回养心殿,又吩咐着小淳子:“派暗卫仔细盯好了丞相府、永宁宫和母后的长安宫。务必不能让长公主离开公主府,也不能让母后出长安宫,永宁宫那边倒是不必理会,只看紧阿幼朵都做了些什么,等着待会儿朕回宫之后与朕禀报。”
“是。”
日出前七刻,宫中敲响钟鸣,楚君墨已经带着文武百官离开了御乾殿,往天坛而去。
天坛东南面的祭桌上摆放着一个牛头,西南面悬挂着三盏白色的天灯。天尚未全亮,天坛之上用白色的蜡烛围了一圈,烛影摇曳,给人以神秘莫测的感觉。
天坛旁边设有具服台,楚君墨入了具服台,换上了早已准备好的黑色祭服,而后从左门进入了天坛。
文武百官早已在天坛之下围着天坛跪了一地,楚君墨一步一步走到了天坛祭台之上,祭台上的燔柴炉便烧了起来,楚君墨行至玉皇大帝等诸神的牌位之前跪了下来,拜神位,上香。
祭台之上的司祝便开始念祝文。
四周皆是一片肃穆,只听见司祝的声音响起,平板不带丝毫感情。
正在此时,却听见隐隐约约有鸟鸣声传来,那声音嘶哑难听,像是乌鸦。
楚君墨仍旧端端正正地跪在神位之前,面色平静,不见丝毫波动。
天坛之下,却已有官员抬起了头来,朝着天上望了过去,便瞧见远远地有黑压压地一片鸟群飞了过来。
有人在窃窃私语着:“莫不是乌鸦?祭天的日子,若有乌鸦这样不吉之鸟在天坛之上盘旋,可并非祥瑞。”
“是啊,天坛附近近来不是专门派了人巡查么?怎么有乌鸦盘旋都没人发现呢?”
“难不成今日的祭天大典有什么不妥,触犯了神明?惹得神明以乌鸦示警?”
众人正窃窃私语,天坛周围的八处小祭台适时点起了火把,有带着鬼面的舞者跳起了祭祈舞,天本就灰蒙蒙地尚未大亮,也不知那点着火把的木头是不是没有晒干,烟雾有些大。烟雾缭绕,呛得众人眼睛都睁不开。
等着烟雾散去,再往天上望去,却已经不见了那群乌鸦,倒是有不少喜鹊在天坛附近的八处小祭台上盘旋着,渐渐聚集起来朝着中间的天坛飞去。
“方才都还有乌鸦,这烟雾之后,就变成了喜鹊,这是吉兆啊,意味着祸尽福至”柳传铭开口道,声音不周围众人都听得清楚。
众人连连附和着。
天坛之上,楚君墨正在主位、配位前奠玉帛,钟鼓乐声更换了一曲新的曲调。
祭天仪式十分繁琐,一共九个程序,不过刚进行到第二,天色便已经渐渐亮了起来。
时已是初夏,太阳渐渐升了起来,周围便渐渐热了起来。宫人将盛放着牛羊等肉食的礼器一一放置在祭台之上,初时倒是并无异常,只是随着太阳越来越大,跟在楚君墨身侧的小淳子蹙了蹙眉,望向那祭台之上的那些肉食。
这些肉食似乎已经腐坏,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小淳子压制住胸中渐渐涌起的不适感,心中却满是担忧。祭天用的东西,都应当是最新鲜的,昨日陛下还亲自去检查过那些牛羊,特意下令今日一早宰好送过来,从牛羊的喂养到宰杀,再到送到这里来,都有专人一一把关,这样怎么可能会有腐臭味道?
且随着太阳越来越大,这腐臭的味道也越来越大。小淳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楚君墨,却见楚君墨仍旧一脸虔诚地跪着,仿佛根本闻不到似得。只是周围的宫人却都已经蹙起了眉,似乎有些不适。
小淳子自然明白,今日的祭天大典对楚君墨而言,是何等重要,只得暗自拽紧了拳头,指甲轻轻掐了掐手心,强迫自己做出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察觉到周围宫人渐渐有些受不住,有人已经忍不住发出作呕的声音,似乎已经快要吐了。
小淳子连忙抬起头来,冷冷地扫过天坛之上侍候的宫人,他在楚君墨身边侍候了好几年,如今楚君墨登基,他也已经成了御前内侍总管,已经能够熟练地做出一副色厉内荏的神情。宫人们见状,俱都低下了头,身子挺直,动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