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回来他眼皮子直跳,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让他忐忑不安。
在看到自家店门口的那只懒洋洋的小白狗,山娃心头紧绷的弦募得放松,他露出微笑,蹲下身,摸了摸小白狗毛茸茸的耳朵。
“小白,今天怎么这么乖?哪儿都没去,在这接我呢?”
展放站起身子,抖了抖毛,“汪!开门吧,山娃。”
山娃挠了挠展放的下巴,打开了侧滑门。
随着门滑开,浓重的血腥味直扑山娃面门。
山娃僵在当场。
展放探头看进去,现在整个店面一片狼藉,桌子椅子倒了满地,玻璃柜台的台面被扎了张椅子,玻璃碎裂,地上散着些玻璃渣子。
就在收银台的前面,仰躺着一个人,鲜血淋漓,看起来情状极为凄惨。
此外,地上还有几条狗的尸体,嘴脸仍然狰狞地张着。
其他狗都跑了?
展放往后院跑去,果然在铁笼子附近发现了野狗们的足迹,它们翻上院墙,早就没了踪迹。
“爸——!”
山娃终于有所反应,展放回去,见山娃趴在他爸的尸体上痛苦得哭泣。
哭声呜咽,在这个幻境中像是有回声一般,久久不散。
山娃悲切的哭喊,摇着他父亲的身体,声声泣血。
展放静静坐在他的身边,注视着地上的山娃爸。
不知多久过去,山娃逐渐安静下来,只偶尔才能听到一声抽泣。
整个世界慢慢暗下来,山娃起身打开灯,展放抬头环视,感觉外面格外暗沉,黑暗像有无数张牙舞爪的触手,想要侵袭他们这一间房屋的灯光。
“……我爸杀了狗,狗又杀了我爸……呵……”
山娃跪坐在他爸的身前,话语却是向着展放说的。
他的声音很低,话语又很轻,有种飘忽的感觉,表情看起来像是要哭又像是要笑。
又过了很长时间,展放连着打了两个哈欠,这时山娃突然把他抱起来,轻轻抚摸。
“小黑,对不起。”他轻轻说着,带着点释然的味道。
话落,房中天花板的灯泡无声炸裂,黑暗袭来,只是这一次,展放没有被抽离,这个幻境也没有消失,而是保持着这种粘稠的黑色。
突然,一道昏黄的暗光在黑色当中出现,暗光中犹如影带放映,一点点展示着山娃的生平。
与幻境中不同的是,山娃的爷爷是病死的,到死也没有舍得吃一口肉,更没有吃狗肉。
小黑是从小陪伴山娃的小伙伴,在他心中,小黑就是他的朋友、兄弟、家人。
爷爷死后,山娃父母带着山娃,山娃抱着小黑,一家人坐车来到城里。山娃父母用卖地的钱创立公司,并花了一大笔钱将山娃送到了一所私立学校,只是,他们一家人在这个城市却备受排挤。
山娃变得沉默寡言,他的父母发生激烈的争吵,最后离婚。
而山娃爸的生意也开始出现问题,赔的钱越来越多,山娃爸变得日渐暴躁。
某一天,山娃在学校里被泼了一身红墨水,提前回来,结果亲眼撞见了他爸在厨房将小黑扒皮斩骨的场景。
山娃爸解释说,因为生意上出现一次大失误,他心情很差,回来被小黑咬了一下,激怒之下失手将小黑杀死了。
“反正都死了,正好吃肉。”山娃爸蛮不在乎道,并不关心儿子的心情,以及为何提前回家。
这之后很长时间,山娃都忘不了小黑被放在菜板上的惨状,学习也一落千丈,常常恍恍惚惚,被老师责骂。
山娃爸后知后觉地发现儿子心情低潮,便想安慰一下他,于是买了一只满月的小黄狗回来,陪伴儿子。
在小黄狗的陪伴下,山娃稍稍开朗一些,他将小黄看做小黑,认为是小黑不舍得他又换了个身体回来找他,因而他对小黄的爱护之心丝毫不逊于小黑。
他刻意减少小黄出现在家中其他地方的机会,大部分时间都是把小黄关在自己卧室。
然而,没用。
不过半年,小黄再次成了山娃爸的盘中物。
山娃这一次哭了很久,喊了很久,山娃爸虽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严重,但还是愿意满足自己的儿子。
“不就是一条狗嘛,死了再买就是了……”
他这么说。
没两天,他又带回来一只小狗,这一次是一只小白狗。
与此同时的是,他们搬出了别墅,租了一间门店,山娃从私立学校转到了一所普通学校,因为山娃爸的生意破产,欠了一屁股债。
他的脾气越来越大,动辄摔摔打打,一言不和就骂人,这样的脾气开店生意注定不好,生意不好,山娃爸的脾气就更加暴躁,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山娃与小白在这段期间也受了山娃爸不少拳脚,山娃过得更加压抑。
直到,有一天回家,他到处找都没有找到小白,最终是在厨房的垃圾桶找到了小白的皮子和头……等山娃回过神来时,他正拿着一把尖刀捅进了父亲的胸口。
“娃?爸重要还是狗重要?不就是……一条……狗、吗?”
山娃爸死不瞑目,瞪着眼珠子一点点说出这句话。
山娃崩溃得嚎啕大哭,跪在地上不停地给山娃爸磕头,又慌乱地用手去堵伤口。
可是他的挣扎全部都没有用,最终的结果便是,他满手都是血的进了派出所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