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变突起,梁萧不及救援,狠狠瞪了一眼进弟,飞奔过去,将段誉托起,检查有无伤痕,只见后脑肿了老大一块。梁萧叹息,心道:“难不成段誉命中泣定该遭此一劫,不被木婉清整惨,却反而被进弟摔了个满头包?唉!”
伸手摁他人中,不久那段誉悠悠醒转,梁萧见了,笑道:“段公子,无碍么?”
段誉见是梁萧,一生气将他推开,人在气极中哪想得了那许多,不偏不倚从那臂上伤口甩去。梁萧一吃痛,啊哟一声,急急错开,低头一瞧,那白色方巾又染了丝丝血红。段誉只当不见,狼狈将身爬起,微感脑后伴有些些疼痛,触手去摸,顿觉痛髓刺骨之感冉冉而来,心中恼恨,对兄弟二人的怨怒增上几分。可一放手,那痛感又消,当下莫理,掉头便走。
梁萧急忙叫住,道:“段公子,哪儿耍去?”段誉没好气道:“什么耍不耍的,回家闭门思过!”梁萧听了好笑,说道:“也好,我和进弟去救妹妹,捎上你,我们也无暇顾及!”那段誉一听“救妹妹”三字,登时浑身一震,右脚硬生生停了半空,怎也踏不下去,心里思潮混乱。
又听那梁萧道:“进弟,你也真是,安能对自家兄弟下此狠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刘进冷哼,说道:“本公子就是瞧他不顺眼,这小子天生的一张小白脸,和他老子一个鸟样,如今又将梁妹妹甩了!噫,萧哥,你这话用错地方了,他是那厮的种,与我有什么相干?”
梁萧不觉失言,怒道:“你才用错词呢,妹妹是遇着了歹人,哪是段公子甩的?不知轻重!”段誉听清那刘进说词,怒色又生,狠狠将脚踩下去,去得远了。梁萧心道:“进弟今天何以这般反差,讲话十足的火药味,特别是针对段公子之时,难道......”
既已猜到,且先放放,待寻救了妹妹,再行计较。牵过自家白马,应身跳上,道:“进弟,既是如此,咱们也去吧!”
二人骑着俊马,在山间小路中策行,山道尽皆是崎岖难走,山石又甚多,好不容易捱了半天,方行得几里路程,此时刚刚驾马经过一座山峰,便听得一声悠长的马嘶,刘进喜道:“萧哥,你看那是什么?”
梁萧顺刘进手指之处眺望,但见山脚下,一株老松边系着一匹黑马,那马神俊非凡。梁萧依稀记得此乃木婉清坐骑黑玖瑰,又抬头细观,见上端是一座高峰,心思细处,顿时喜出望外,笑道:“我知道他们在哪了!”
当即策马过去,到了山脚下,将缰绳系在身旁的松木杆上,展开身法,和刘进同上峰顶。过了莫约盏茶功夫,隐隐听得上头传来阵阵桀桀笑声,这笑声虽说是笑,其中却无半分笑意,声音忽尔尖,忽尔粗,难听已极。那声音笑罢,又听他忽尖忽粗说道:“谁再过来,我先将这女娃子宰了!”
忽听一个女子怒声道:“瘦竹竿,你敢,先尝尝姑娘的见血封喉!”梁萧听着耳熟,知是木婉清无疑。又听那人尖声大笑,笑声中皆是不屑。这时又闻一声细小矫柔的怒喝:“你这个人快些放手,抓得我好痛。等下我哥哥来了,你一定没好果子吃!”
那人又一阵大笑,说道:“哥哥?小姑娘,你情哥哥早就撇下你不要了,不如跟着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每天还可以让你舒舒服服的,赛过活神仙!”
“放屁!你小子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快将梁姑娘放了,勉强留你个全尸!”忽闻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断喝,梁萧和刘进霎时吓了一大跳,不约对视一眼,匀看到彼此眼中的震惊。又听先前那人尖声笑道:“你这老儿,还不是色心不死,看上了我手中美人,才这般穷追不舍!”
众人说话间,那梁萧和刘进已悄然走上峰顶,迅速隐藏在茂树丛中,顺枝叶稀疏光线处探眼去瞧,目光所及,但见场中立着九人,六男三女。北边是一个高高瘦瘦的汉子,宛似竹竿,一张脸长得极是吓人;那人左手兀扣着一名少女的脖子;右手持一柄钢抓,这钢抓柄长三尺,抓头亦有一只人手,手指箕张,指头发出蓝汪汪的闪光,护着身前,摆个防守之势。
梁萧瞧清那少女面容,登时心中一痛,但见她脸色惨白,尽显憔悴。西边是木婉清和钟灵二女,她二人情态也甚为疲惫,想是连夜追赶此贼所累。东边和南边立着五人,梁萧和刘进又对视一眼,险些连心也跳出嗓子口,匀心想:“怎么他们也来了!”
那手持熟铜棍的汉子傅思归听得贼人讽刺镇南王,气怒交集,叫道:“贼子,满口胡言,吃我一棍!”熟铜棍向瘦竹竿当头便砸落。那瘦竹竿闪身避开,尖笑道:“七个家伙打我一个,好不要脸!”傅思归大怒,冷笑道:“到底是谁不要脸,挟持人家姑娘便有脸么?”
那汉子脸上一热,但辗瞬又复邪笑。傅思归怒极,一根铜棍使得呼呼风响,霎时间化成一团黄雾,将他裹在其中,却也不敢过份使势,生怕伤了姑娘。那汉子知他心思,笑道:“这美人既然不从我,那便送给你吧!”将少女拉过身前,遂挡铜棍锋芒。
傅思归吃了一惊,慌急收棍,孰想那汉子使的乃是阴招,纯属分散他的注意力,右手钢抓疾探而出,唰的一声,那抓头深入傅思归肩头。那汉子又用劲唰声拔出,登时一缝血迹溅了傅思归满脸,他一个踉跄,倒退几步,脸色难看之极。一旁的古笃诚急抢上,托着他身躯,急忙中怀中掏出金创药予以包扎,流血方止。
忽然空气中一声怒喝:“好贼子,手段当真阴狠,待我来领教阁下高招。”梁萧瞧得这青衫少年背影和听得声音匀是熟悉万分,只是在哪见过,一时倒也想不起了。又听妹妹失声惊叫道:“啊哟,进哥哥,你可来了,哥哥呢?”语气中充满兴喜,眼珠骨碌碌四下乱转,不见哥哥身影,心中又是一阵大失所望。
梁萧扭头一瞧,果真不见了那刘进踪影,心底大为气恼,暗骂他蠢笨,做事不经脑子,只懂感情用事。也不审清了敌势再行动手,现下妹妹犹在敌贼手中,投鼠忌器总会忌惮人家三分,现今如何放得开手脚去斗。
那刘进声随人到,一柄宝剑握在手,捻个剑花,出手便是刘家剑法中最上乘、最猛烈、最迅捷的招数,但见他左一剑,右一剑的欲削他眉心。那汉子总以梁妹妹的娇躯为中心,刘进每刺一剑,他便缩头躲在其身后,以此为盾牌。刘进剑法再利害,每一剑刺出时,也大受限制,担心自己一不小心伤到心上人,不免顾此失彼。心里明明想好的招式,往往施到一半,又得再行变招。长此下去,只得他心中焦急,脸色憋紫,背心湿汗逐渐浸出,一丝法子也无。
那刘进犹在无措间,树林中,忽闻一缕笛音飘扬,那音清醉缠绵,显然是情歌。片刻间便响到近处,树丛中跃出一个身着白衫的青涩少年,脸如白玉,只是嘴角微弯,似有嘲笑众生之态;双手持着一枝铁笛,不美的是,手臂上缠着一块方巾,点点鲜红隐约可见;那枝铁笛兀自在嘴边吹奏着。
梁妹妹等见了大喜,皆兴奋高叫道:“哥哥……”“梁萧……”“梁公子……”木婉清听了情音,飞奔过去,想要投进他的怀里,那梁萧侧身一闪,险些害她跌跤,她怒哼一声转回头,只见梁萧人已左踏一步,右跨一步,嘴上吹笛不停,曲调又转悠闲,踏着“凌波微步”逍遥向场中激斗的二人走去。
猛听笛声一转,只震得各人耳鼓嗡嗡作响,都觉疼痛。又见他十指如扣,齐齐按住笛孔,鼓气疾吹,铁笛尾端飞出一股劲风,向那汉子脸颊划去。汉子一惊之下,转脸相避,铁笛一端已指向他咽喉。
这两下快得惊人,饶是那汉子轻功再高,也不禁手忙脚乱,百忙中他心生一计,将那少女急急前送,以此掩护,欲夺梁萧手中铁笛。梁萧见那汉子将妹妹推过来送死,心中微怒,笛子一引,画个弧圆,意挑汉子左手腕。那人冷笑一声,右手便伸向铁笛抓去,忽然身子一震,懵然松手。
此时那梁萧已然欺身近前,左手疾出,搂过妹妹那纤腰,右手舞笛下切,那人愕然间,捉着手女之手,不得不撤开,又傻愣愣的跳后丈许,惊叫道:“你笛子有毒!”不由自主又退怯几步。
梁萧抢回妹妹,心里窃喜,又听他如此说辞,心中更乐,决定耍他一耍,嘻嘻笑道:“是啊,云中鹤,你怎么知道?”那人见梁萧连他的名字也知,心头更惊,但他身为四大恶人之一,岂能这么容易被吓唬,强笑道:“阁下武功好生了得,想不到小小大理,竟有这样的高人。请问尊姓大名?”
那梁萧嘿嘿邪笑,说道:“云中鹤,你名列四大恶人那么响亮的名号,想必江湖也待得够久了,有听过星宿老仙么?”果然,云中鹤听了,悚惧得紧,又茫然错退几步,牙齿颤抖道:“那他是阁下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