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兄长拽开云步,携个妹妹,顺大路一直前奔,这一夜脚不停步,只行到天晓,那妹妹实在有点乏了,忍不了追问:“哥啊,你如此匆忙,究竟想干嘛?”停住不走了。
梁萧也止下步子,瞧了妹妹一眼,见她眼如秋水,脸上略带几分憔悴,心不觉一痛,说道:“对不起,是哥哥累的你一夜无眠。”
梁雪微笑道:“那打甚么紧,到前方寻一处所在,歇歇脚便好。是了,哥,你为何选择夜里离开客店,是因为段公子的缘故吗?”梁萧不答,沉默了好一会,才启齿:“段......段正淳他来了。”妹妹古怪应了一声,听哥哥又道:“我......我不想见他!”梁雪笑笑,表示理解。
梁萧不觉吁了口气,抬眼望天,见东边一轮红晕崭露天际,一日之新在于晨,他是该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了,自己内力深湛,一两天不睡也可以,但妹妹却不行。顾盼之际,四周是一片荒郊,不想昨夜专注赶路,竟跑到这种渺无人烟的地方来,不过也好,找株大树靠着歇睡一会,应无人打挠的。
将想法与妹妹一说,她自喜同意,当下二人辨别方向,去最近的一处树木,倚作休息。约莫过了二个时辰,不见周近有人迹经过,这兄长也宽了心,稍作沉睡。哪知眼皮才一合上,耳中便听得三里外似有动静,是一人在奔跑,脚步沉稳,倒也疾徐,须叟到了近前,从二人身前经过,脚底踏踏生风,掠起一抹尘烟和枯叶旋舞。
梁萧道他有歹心,急速睁眼,不想那人已去远,暗笑自己吓了一场虚惊,见他背影,瞧着竟是个和尚。当下也不以为奇,只念:“不知是哪家寺庙跑出来的,步子如此急躁,准是个野和尚。”言念未了,只见道上又纵来七八个和尚,当先是两个老僧,梁萧识得其中一个,是少林的玄难,上次聚贤庄见过一面,其后几个年龄不大,但几人都神色匆匆,显是在追赶甚么人?
众僧见松树下倚坐着一对少年男女,微微惊奇,便驻了足,微睨了良许,那玄难走近树来,向兄妹二人问讯为礼,说道:“年轻人,老衲打挠了,请问可曾见过一个和尚从此间经过?”梁萧心道:“年轻人?他叫我年轻人,难道不认识我啦?”既然人家都不记得了,也不想多事,老实道:“他往那个方向走了!”伸手指了一下刚才那和尚消逝的方向。
玄难闻言脸登喜悦,诉了句佛号,跟梁萧道声:“多谢施主指引!”梁萧回礼:“不敢!”只见玄难佛袍一挥,率众追去了。
这些和尚一搅,兄妹二人便没了睡意,他扶起妹妹,替她拍去衫上的灰尘,笑道:“太阳刚起来,看来是没梦可做了,我们也走吧!”梁雪点点头,她歇了两个时辰,身子也没那么乏了。
二人辨清方向,择路而走。刚行得一阵,经过一条小溪流,这酷热的天忽然一变,空气中弥漫着一些寒意,梁雪不禁颤了一下牙,轻声叫:“哥,天怎么突然变冷了?”她缩了缩身子,不禁打了个喷嚏。
经妹妹一提,哥哥也感觉到了,而且那股寒意越来越冷,心生奇怪:“七月飞雪?谁比窦娥还冤?”正四处察看,是甚么源头作祟。仔细看处,见林子那头狂奔而来一个和尚,脚力甚速,而且随着他渐渐跑近,那寒气更冷。
梁萧倒没甚么,他有逍遥、易筋经两大内功护体,盛暑火热忽然来这么一下,反而觉得蛮凉快的。但一旁的梁雪可就苦不堪言了,她不会武功,更没有丝毫内力,寒气一入体,过不多时,整个身子都颓顿了下去,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着,冻得脸色晕红,只想:“这甚么鬼天色,怎么凭地冷啊?”时维盛暑,她穿的衣衫本就极少,一时俱颤,竟连话也讲不出来。
梁萧见状大惊,急忙去扶她,一触手,顿时心颤,不敢多想,即刻运起逍遥内力,输进她体内,这才稍微驱散那些寒意。但此时那和尚已然跑到近前,见这二人好生古怪,便即止了步,幌着那双肥赘的眼睛细量着二人。
这梁萧微一仰头,只见此人顶着个大光头,横眼瞪来,身材极矮,却肥胖已极,宛然是个大肉球,又像孕妇怀胎十月。梁萧真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再给妹妹运了一股内力过去,又向他望了一眼,问:“和尚,你干嘛呢?”那和尚道:“没干嘛,随便溜达溜达!”梁萧皱眉:“既要溜达,那还不快走!”行功之时,最忌有人干挠,偏偏这和尚不知趣。
眼看妹妹体内的寒气就要驱散,不知为何,但当这和尚杵在那时,不仅没消散,反而更增几分。想不透,幌眼之际,无意瞥见他腰间系着个葫芦,深感丝丝寒便是从里间发出,当即省悟:“葫芦里有极寒物体,却不知他如何不惧冷,难不成和自己一样,内力深厚,可自行调解。”又感妹妹身子越来越冰,见那和尚没有要走之意,忍不住怒起,喝道:“贼和尚,你还不快走,葫芦里装的甚么鬼东西,冷死人了。”
那矮胖和尚闻言也怒了,骂道:“老子最恨别人骂我是贼了,好,老子就贼给你看!”呼的一掌,向梁萧左脑拍来。梁萧百忙中回左手相接,但听碰的一声,两掌相撞,倏尔又分开,这时那胖和尚登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外飞去。
梁萧援过手,继续给妹妹运功驱寒,过不多时,耳中闻得极细微的嗤嗤声响,忙回头去看,登时吃了大惊,只见西角上一条火线烧了过来,顷刻间便烧到了面前。一到近处,看得清楚原来不是火线,却是草丛中有甚么东西爬过来,青草遇到,立变枯焦,同时寒乞越来越盛。冻得妹妹身子近乎僵直,他慌神片刻,再瞧时,只见草丛枯焦的黄线移向大腿,却是一条蚕虫。
这蚕虫纯白如玉,微带青色,比寻常蚕儿大了一倍有余,便似一条蚯蚓,身子透明直如水晶,不及多想,抱起妹妹飞身一跃,翻过一丈开外。
脚跟才落定,那蚕儿又掉转了头,向这边爬来,奔行之速,快逾流星,不由得心中一凛:“冰蚕,莫非那和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