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已临过巳时,再有半个时辰,就相交午时了。也幸得那刘进提醒,这些人才然记得西夏皇帝赐宴一事。那段正淳和梁景有些着急,这梁景虎目一横,怒向儿子,戟指道:“你呀你,不孝子,大伙为了你那点破事,险些耽搁赴宴佳时。还好尚有半个时辰可以赶上,不然……算了,你也不必准备了,这便走罢。”
梁萧奇道:“上哪?”梁景道:“老子要你走你就走,废话那么多作甚?”梁萧吐吐舌尖,想道:“我只不过说俩字,你硬说是废话,也不知谁才是真正的废话。一个文人,火气还挺大,也不怕烧了老本。”心下大罕,虽作此般想,但也不便当众说出。
刘进扑哧一声,憋着笑将诸般情由予他说了,梁萧听后微微一怔,自思:“瞧来时空当真乱了,不知这位西夏公主如此惊动天下,却是为了哪个?”才然念及此处,突觉手臂上一痛,竟被父亲拽着拉出了房门口。余下之人,不觉莞尔,也举步出来。
众人都是“啊”的一声,只见王语嫣俏立门首,双目堕泪,点点滴在胸前那件绸衫上。她衫子不吸水,晶莹泪珠顺着丝线,淌淌滚下。王语嫣目光定格在梁萧脸上,久久才说道:“你……你也要像我表哥一样,去争那劳什子驸马么?”
梁萧厚唇紧咬,狠起了心肠,说道:“王姑娘,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我不知道你为甚么将我当成了你依托终身的那个人,但很遗憾,我不是。我不能给你任何的承诺,更加不能给你幸福。只因我的内心深处,已经有了一个人,她住在那里会永久不衰。如果我有任何让你误解的地方,在这里,我向你致歉。”说着对她深深一揖,从她身旁快步走了过去。
王语嫣身子浑抖,不觉向后幌去,一霎时间,眼帘便模糊了一片。过了好一会,突然后肩上有一只温暖的大手,向己贴来,心中一喜,抬头叫道:“萧郎,你回心转意啦!”但见这人面貌俊雅,一脸关怀之色,不是梁萧,却是段誉。
王语嫣的笑容立马僵住了,凄然道:“段公子,是你呀。”眼睛一酸,泪又止不住坠落。段誉心中大痛,恨不得将梁萧千刀万剐,拳手紧了紧,握实掌心,极力想平静自己的声音,问道:“王姑娘,你当真很喜欢我弟弟么?”可还是微微轻颤出来。
王语嫣抬着泪眼向他望去,点了点头,哽咽道:“我这一生中只爱过两个男人,好容易读懂了自己的心,认定了他。可是两个人都为了要去当驸马,而不喜欢我。你说我做人是不是很失败……”
当王语嫣说“我这一生中只爱过两个男人”的时候,段誉虎躯猛地一震,心下酸苦:“只怕我穷其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她其中之一。萧弟啊萧弟,你是何等的荣幸,怎地辜负美人恩呢?”徒然想到,他这个弟弟身旁时常有美人垂暮,甚至投怀送抱,先是梁妹妹不离不弃,跟着是木婉清,然后是他的未婚妻诸葛静云,现在连自己最钟爱的王姑娘,也甘愿委以终身。
他心中好恨,又念及父亲平常关心在意的也只是这个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所生的儿子,萧弟时常惹父亲生气,可是这个爹爹不恼不气不怨,反而乐在其中。段誉不甘心,为甚么所有的人都围着他转,以上的诸些都可以不与之计较,但是有一样,是绝对不行,那就是谁也不能欺负他段誉所爱的人,哪怕是自己的亲弟弟,也要拼命。
他想到这里,倒忘了听王语嫣在说甚么了,不过那也无关紧要。就在刚才那一刻,他做了一个决定,当即胸中豪气顿生,搭着王语嫣的双肩,认真道:“王姑娘,你放心,无论是萧弟还是慕容公子,都不可能当上驸马。”说了这话,昂首阔步向梁萧等离开的方向踏去。
王语嫣一怔,她懵了,没有听懂,又见段誉一步步远去,当即抹干眼泪,飞奔追上去,欲求个明白。
梁萧越走越快,匆匆忙忙间居然来了皇宫门外,自也不知。他一抬头,稍愣了一会,又转身看见父母、段正淳、刘进、梁雪、静云等随后而至。原来梁萧脚程过急,众人却才赶上。
木婉清劈头便问:“你对皇宫很熟么,怎地走如此之快?”梁萧摇摇头,微笑道:“不熟,姑娘上花轿头一遭。”木婉清啐骂道:“我呸,这会了还贫嘴!”顿了一会,又道:“是了,你刚才说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是谁?”其实心里多么希望那个人就是她,但是木婉清却知,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变了心,或许他从始至终都未曾变过心,也或许那人一直就住在他的心里,想当初会和自己相爱,也是想把“那人”彻底忘却罢。
梁雪心想哥哥说的“那人”多半会是自己,但是木婉清既然当面问了,她也想听个仔细,瞧哥哥怎生说词。尤其是静云,也许她和梁萧没有太多的交集,这一切的一切,都缘自于双方父母口头上的那桩婚约,她才逐渐爱上他的,听他说他心里有一人的时候,也是一紧,猜测多半不会是自己,但她也好期待是。
梁萧嘴唇动了动,轻笑道:“大妹子,哥哥不告诉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深情地瞥向一旁的梁雪瞧去。他如此做处,只怕连瞎子也瞧得出来。梁雪脸上一红,木婉清和静云彻底崩溃了,突然那梁景一把将女儿拉向身后,双眼死死瞪着儿子。梁萧伸伸舌头,看向他处,忽然咦了一声,问道:“誉哥呢?”
众人始才察觉,一直防备梁萧会落跑,倒忘了段誉也是一个痴情人。正愁间,见段誉怒冲冲的奔来了,他身后竟然跟着个王语嫣,这一下又出众人意料了,都想:“这姑娘未免也变得太快!”二人走过梁萧身旁时,段誉冷冷向他横去一眼,便即过去。王语嫣幽幽瞧着他,欲言又止。
巴天石、朱丹臣分别递入段誉和梁萧的名帖,守卫见其一行人数众多,本不想全部放行,但本国礼部尚书亲自出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任其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