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瞧得心中一酸,自思:“哪里逃荒来这一大群饥民?”又忆起适才舅舅所言,莫非他那一巴掌就为了此事,思不透,耳听嘈杂噪嚷,凄惨一片,公子不忍心问:“请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顿时噪嚷起来,有的说河南,有的说洛阳,有的说苏杭,甚有其者言汴梁。
这公子一听,都是一些大宋管理的地方,而且都离朝廷颇近,不是附近的州,便是省市,只是苏杭一带远了点,难道也有波及。他纳闷:“难不成发生甚么事了么,为何离皇城附近的州县会引发如此大的灾害,难道州官都不管的吗?任意百姓四处流浪?”
饥民中有位老者,年及古稀之龄,额上面上全布满了皱纹,一头稀疏的银发只用一根木簪盘结,他告诉公子说:“小哥,我们都是四处逃荒来的难民,我本居住长江下游一带,以农耕为家计,祖传爷,爷传子,子传孙,世世代代生活在那片土地上,自凭其力,自食其果,日子倒也过得安然。”
此老语气一顿,满口悲伤:“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今年春上游不知何故,河道竟然决了堤,长江里的水犹如从天上而来,一下子就淹没了好几座城镇,村子里的房子毁了,良田没了,也顺带把些老人和孩子卷走了,存活下来的也无家可归。”
他老目坠泪:“可怜我那儿子孙子,在这一场洪灾之中也都被冲走了,只剩媳妇和女儿。待水一退眼见甚么希望都没了,教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如何过活?幸存活下来的人商议着到苏杭一带投靠亲戚,或许有条活路。便一块结伴同往,怀着对生存的勇气进入了苏州地界,不想更大的灾厄却在等着我们。”说到这里老者很是伤心,已完全步入歇斯底里之状。
公子好奇,问他:“甚么灾厄,与眼前这事有关吗?”一提起苏州,公子就特别在意,不久前公子才知生母也是于此逢难而亡。那老儿只管痛苦,根本没力气答公子的话,还是旁边一位中年汉子代答,他道:“我和林老同村,这场天灾也让我失去了挚爱的妻子,她是为了救女儿送命的。”
他吸口气,停顿一下:“那天,本想着到了天堂地境会有好日子过,一进城才知是地狱。自家的亲友日子也是过得非常紧迫,那里的收成也不是很乐观,官府不但不体恤反而加重赋税。老百姓已经柴米油盐难顾了,当官的还要在他们身上挤血,这叫人能活吗?”
中年汉子说得很气愤,公子静心听着,看得出来此人对当官的做法深有怨言,却也无可奈何,他抱怨一阵才回归正题上:“后来我们才知是一个名叫童贯的贼人献计皇上,蛊惑他兴建甚么‘万岁山’,那帝是一位具有高深艺术文化修养的皇帝天才的艺术。他对诗画艺术迷恋,对奇石着迷,对美的追求近乎苛刻。不再强调模仿真实山水,为了‘万岁山’的假山,下令各州府搜集苏州盛产具有‘皱、透、瘦、漏’四大特色的太湖石,并且在苏州设立应奉局。”
公子暗惊:“应奉局那不就是……”果听那汉子道:“底下那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知府已经下令今年的税收加上二成了,而那班衙役还打着旗号闯进老百姓家里,初始见石便拿,渐渐地演变成见玉或贵重物品就抢,而这些一一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
此汉叹一声道:“唉,老百姓当真有苦难言,有冤难伸。有些商豪也曾进衙门找知府讨个说法,但官官相护,还不是骂几句了事。富不与官争,不情愿也得作罢。”
这时,那老者好像是缓过情绪,老眼涌泪道:“可怜我那儿媳和女儿……”声音苍老嘶哑,说得撕心,令人闻之无不动容。
公子问:“你的儿媳女儿怎么啦?”那老儿仍是在落泪痛苦,中年男子又叹一声,却是一旁的一位大婶回答:“好好的闺女和姑娘,就这样被那群天杀的狗官给糟蹋了。”公子大叫:“甚么,竟有这等事?”
老儿泪流满面抽搐着痛苦,像是在回忆往昔,有气无力说道:“那天,好不容易到了苏州,难得远房表亲还肯收容,小老儿三人忐忑住下。翌日表亲说叫下人给小老儿备置一些生活用品,可女儿儿媳执意要自己上街。表亲生意忙无暇在家停留,也只好随她二人去了,惟由一名仆人相陪。”
“表亲前脚刚走,没一会那仆人便回来禀报,说二位姑娘在西街挑选东西时,被一群衙役撞上,其中几人看上二人美色,出言调戏一言不合就要把二位姑娘带走。家仆看不过眼上前与之争执,不料竟被这些人一顿毒打,打完之后,便把老儿的儿媳和女儿一块带走了。”
那仆人带着伤,连滚带爬挣回家,想要告诉老爷,这才想起老爷已经外出谈生意去了。老儿听说之后,万分焦急就上衙门理论。而那知府不但不听其诉,反而令衙役狠狠打了此老二十大板。老儿负伤回亲戚处,只见儿媳女儿失魂落魄走回来。
老儿见她二人面容憔悴,鬓发堆乱,衣衫不整,一瞧便知发生了大事。老儿怎么问她二人,她二人只管掉眼泪,就是不肯说。到夜深时分,想是那儿媳情绪好了些,才对公公坦然了一切。
原来下午,那班衙役把二女拖进一条平时很少有人经过的巷子里,几人七手八脚就把两人身上的衣衫撕扯拦,还大声阴笑着恐吓着戏乐着。有几人分别抓住那儿媳和女儿的手脚,另外两人分别扑上来,就压在她二人身上任意蹂躏。
无论她们如何呼喊救命,就是没有谁能前来救救她们?一人玩过尽兴,又换另一人上来,如此反复,历经几个时辰,想是这班人玩腻了,玩累了,这才放了她们。
老儿听说之后满腔悲愤,把个拳头捏得很紧很紧,险些沁出血来。儿媳说累了,想早点休息,老儿便让她去睡。不料翌日清早,下人却在井里发现她二人的尸体。
那老儿说到这里,一口气提不上来晕厥了过去,由中年人接着,公子急抢而上探了脉搏心稍安,开口:“老人家连日疲劳又遭刺激才一时晕厥,无碍,多休息便好了。”即招来下人,命他们把其抬回府内好生照顾。